【自由副刊．極短篇】 鄭聿／書展

◎鄭聿

◎鄭聿

他打開沉重的兩層提袋，興奮地盤點從書展買回來的戰利品，但有兩本很陌生。誰不小心搞錯了嗎？一本很新，有紙剛被裁切出廠的味道，另一本是改版的精裝書，書背沾了一些暗紅色汙漬──不是吧這間出版社也太不用心，居然把髒掉的書擺出來賣。明天拿去退換？不對，今天是書展最後一天，所以他才下手那麼重。不對，這本根本不是他買的。由於某種好奇或想回本的心態，他翻開第一頁。那是一本警察推理小說，他一口氣讀了三分之一都還沒死人，卻意外懸疑精采。好會選書啊。他簡直在稱讚自己。

一抬頭，電視正在報導一件疑似他殺的命案，地點就在書展。真可怕。幸好不關他的事。他瞧了瞧那本髒書，愈看愈覺得那個暗紅色近似血跡。應該不關他的事吧……說他殺，表示可能有凶器。他轉了幾家新聞台，又用手機查詢相關消息，綜合整理出更多細節：在廁間的被害者是閉館後才被發現，後腦遭錐狀物重擊，失血過多送醫不治，考量現場找不到凶器，判斷或許已被帶離場外。

請繼續往下閱讀...

沒提凶器是什麼。暗紅色汙漬對著他眨眼，隱隱約約泛現血光，彷彿在催促他：

報警。

把書當凶器，隨機丟給陌生人攜帶出去，他不得不佩服這個策略很聰明。不過書是何時丟進去的？他記得袋子曾離身兩次，一次上廁所，暫置洗手台旁。另一次在某間出版集團的攤位抱了太多本，他請工讀生將較小的提袋，裝入更大的。

那個工讀生動了手腳嗎？對了，還有一本。比起髒書，這本看起來乾淨清白宛如新生兒，內容在談論不同國家的貧富差距，與圖利部分特權之間的關係。好硬的主題。拿它去砸人還差不多。他笑了笑，又立刻僵住。有人死了。

難道兩本都是凶手的？放進凶器他尚能理解，但放新書的用意令人困惑。是基於嫁禍的愧疚，贈書來贖罪？還是真心推廣閱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私密感，像是被迫報名了凶手主辦的兩人讀書會。他又想到一個問題：凶器那本的血跡會不會太少？不可能是拿好幾本臨時組套合擊，再分送給別人吧？被背叛的情緒來得很快。讀書會這下子不知道會有幾人參加。也不知道其他書單是哪些。太複雜了。一定是剛剛讀推理小說的緣故，腦袋已經胡思亂想──

所以，到底要不要報警？他看著早已沾滿了他指紋的兩本書，而其中一本還沒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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