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副刊】 馬壁瑩/蛇與鱗

2025/02/25 05:30

◎馬壁瑩◎馬壁瑩

◎馬壁瑩

是個冬日的週末。我慣常被寄放在外公的店,靜待大人完成他們的事。

今天我被安排處理剛洗好的檸檬葉。我以拇指用力對摺不斷回彈的葉片,以十塊為一疊,再用橡皮筋警告它們別再恣意妄為。隨著按壓,水珠蜿蜒流進我的手心,再經由手袖跑進衣服裡,寒意便滲進身體。外公默默地快速移動菜刀,被捆綁的檸檬葉瞬間化成細絲,在砧板上形成蓬鬆的小山丘。

寒意除了化做鼻涕黏在鼻孔四周,也凝結在喉嚨,漸漸形成一股騷動。我用手捂住口,極力屏住呼吸,盡量把咳嗽壓下,以免有無辜的蛇做出犧牲。殊不知手捂得愈緊,體內能容納寒意的空間愈少,最終咳嗽一發不可收拾地迸發而出。外公見狀,放下菜刀,拿起小刀片,叫我取出兩個小碗,站到大木櫃旁。

老舊的大木櫃與門高相當,由不同的長方形木塊組合而成。外公打開其中一格,取出一條蛇。被嚇到的蛇在外公手中惶恐地扭動身體,外公卻從容地以拇指和中指扣著蛇頭,以右腳踩著蛇尾,用手在蛇鱗上探索。確認蛇膽位置後,便以刀片在泛白的蛇肚中割出一條血紅,再用手把蛇膽擠出,輕掛在碗邊。失去蛇膽的蛇不會馬上死掉,但會失去了牠的價值。蛇被丟到門側藍色大膠桶中,以痛相伴,等待成為蛇羹。

外公把酒倒在另一個碗中,叫我清洗一下蛇膽。我把碗放在矮凳上,用指尖拈起連著蛇膽的組織,把蛇膽輕泡在酒中。雖說蛇是冷血的動物,我還是能從那條輕連著蛇膽的柔軟筋膜中,感受到蛇的溫度。牠從哪裡來?牠有經歷過蛻皮嗎?牠在膠桶裡要待多少天才能解脫?想著想著,眼淚便開始在眼眶打轉。外公看我蹲在那裡不動,過來示意我仰頭張口,蛇膽便「噗通」一聲掉到喉嚨中。我被沾在蛇膽上的酒嗆到,外公以為我淌淚是因為酒太烈。

外公曾說過,蛇的鱗片會告訴你牠的背景。從鱗片的數目,我們可知曉蛇的性別、牠是否有毒與脊椎的數量。我邊把蓬鬆的檸檬葉夾到供客人使用的玻璃瓶中,整理桌上擺放薄脆的膠盒,邊在心中憑著記憶,細數剛剛那條蛇的鱗片,以我的方式,把牠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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