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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小令／蟻窩與鑰匙
◎小令
◎小令
整理桌上的雜物，前陣子放上一個茶海，幾個禮拜沒使用，想調整位置，一拿起來，發現下面萬頭攢動，趕緊把天花板蓋回去；隨即跟伴侶說，剛剛發現螞蟻窩在桌上，還有不少白色的卵。
伴侶說沒關係，不用管牠們，牠們一被發現，很快就會搬走。我不相信，把茶海再次舉起來看，一樣萬頭攢動，我又蓋回天花板。
最後一次回老家，準備把鑰匙交回去。
老家是租的，一家人住了二十年，我在後面幾年搬出去，還保有鑰匙。平常，有機會經過附近或想到什麼，就直接回家，也沒有要聊什麼或做什麼。進門後，明確表達自己已經吃飽、不需要再吃了。
不說話的時候，我會一起坐在電視機前，面對同樣的方向，但發自己的呆；幸運一點的話，沙發上會有一疊剛收的衣服可以摺，廚房水槽會有碗盤可以洗，我好像還住在家裡一樣，還有熟悉的事物可以快速把自己鑲嵌進去，而不是拼錯還硬拼的一片拼圖。
我搬出家裡時，沒有留任何私人東西，原本的房間被當成儲藏室，家中用不到的雜物，或日常用品的囤積物，全往我房間塞；起初還會回房間看看，看久就知道，真的不是我的房間了，漸漸也不會回去看，看多只是更確定：不可能再回來睡了。
後期經過房間外，也只是讚歎不已，原來這間這麼能塞，堆到山高是我過往未曾挑戰的風景。逐漸增加的東西有不少是母親的烘焙器具，或鍋碗瓢盆。當我高聲問母親這些都是什麼時候買的，一一唱名物件的聲調，簡直要把房間天花板給掀開那般。此時，母親會像大頭蟻一樣搖頭晃腦衝進來，搶回我手上的東西，像護卵一樣，把器物放回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原位，一邊把我罵出房間。
我沒想過茶海下方的小空間，蟻后是如何鑽進去，判斷能長久安居，於是產卵後，開始繁衍子嗣。拿起茶海的瞬間只有幾秒能判斷白色是什麼、黑色是什麼，要放回茶海時，還要小心有沒有對準一開始拿起的角度與前後。
可能蓋回去的時候，還是蓋歪了，螞蟻一定也會發現，天花板明顯位移了。
當我帶著鑰匙，走近家門，門口已經堆放許多大型家具，其中貼著一張紙條，父親的字跡寫：已通知清潔隊來收。
我沒脫鞋，走進還在清空過程的屋內，發現第一個搬空的就是我房間。我交回鑰匙，沒有多留就先走。晚上家人群組裡說有人在家外拆衣櫃門。父親說木料好，有需要就讓人拆走沒關係。
我想起蟻窩的時候，拿起茶海一看，底下空無一物。像鑰匙串少了一支鑰匙的重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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