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極短篇】 張嘉真／車輛動態提示

◎張嘉真

◎張嘉真

後來我們都不搭捷運了。我是一個容易暈車的人，尤其是捷運。朋友笑問捷運也能算是一種車嗎？我覺得這麼說也沒錯，暈車藥的外盒上固定的圖示就是輪船、飛機與巴士，沒有捷運。我懶得解釋，於是一律只說我不喜歡捷運。

為了避免暈車，我搭捷運一向不敢滑手機，直到手機出現「車輛動態提示」這個功能。按下開啟後，螢幕四周會出現八個小小的黑點，偵測車身晃動的方向，往反方向微幅的調整。小黑點運作的方式和我只要一看手機就會暈車的體感背道而馳，它們卻以一副小兵立大功的姿態神奇化解了一切。用一副善於暈車的身體活了這麼多年，我才發現我根本不了解暈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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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車是一種身體對於動態訊號不協調的反應機制。內耳感知到人體正在晃動，視線所及的車廂景色卻是一片靜止的狀態，兩者不相配的訊號會在身體內部打架。小黑點的存在不是為了修正干擾，而是為了增加干擾。透過移動，小黑點成功說服眼睛「我們正在移動」，身體方能統合各種移動的訊號，順利保持平衡。我貪婪地看著小黑點起舞，讓我能夠在搭捷運時，不會頭暈地閱讀這段手機螢幕上的解釋。

手機忽然震動，原來是我和路人的手機靠得太近，藍牙感應進入交換聯絡資訊功能。我們看著彼此螢幕上跳出自己的名字，旁邊各有八個小黑點。你也會暈捷運嗎？我們幾乎同時問出口。

這是一個加法的時代。我們為了不靠雙腳移動，混淆了我們的身體對移動的認知，我們發現能夠靠著騙騙眼睛，矯正身體的混亂。最後我透過螢幕上的小黑點，找到理解這種持續的暈眩被解決有多開心的人。他說是啊，然後按下新增聯絡人，那是我們認識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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