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天鵝湖

◎何亭慧

從來我就難以拒絕這類的邀約，於是和K在凌晨來到鯉魚潭。

風是黑的，樹影也是黑的，一切隱沒在黑夜裡，直到我們停車熄火，車燈一滅，四周才漸漸呈現幽暗的墨綠、深藍……喧譁的蟲鳴仍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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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遊客，沒有燈，碼頭邊幾列皎白的天鵝船，在朦朧的月色下發光，微微浮動。我們經過無人的收費亭，跳上一隻天鵝，再跳上另一隻，摸索到繫環，對問了一聲：「可以嗎？」彷彿已徵得同意，然後笑起來，讓它漂游而去。

K坐在右邊努力踩著踏板，我虛情假意地抬抬腿。小船遠離岸邊，朝更黑的潭心前進。只聽見規律的划水聲，連蟲聲都消失了。似乎不太安全啊。刺激感使精神亢奮，感官敏銳。我閉上眼睛，感覺風，感覺水的浮力，深吸夜的氣息。突然雲散了，潭面在滿月的光輝下鋪展開來，盈盈粼粼，天空和水都溶成藍紫色，波紋、雲朵都滾動著金邊……

「月亮好大呀。」彷彿踩著踏著的是一艘飛行船，行駛在天河之上。我在心底冒出一句：你聽見天河的水聲了嗎？

是夢吧，太像夢境了。回過神來，我偷偷看了K一眼，心想不好，場景未免太過浪漫，正有些不知所措，手機響起。我大大聲接聽，有意沒完沒了地瞎扯，連自已都覺得非常刺耳。

我決心抵抗浪漫，掛上電話後刻意高聲聊天，盡說些不著邊際的笑話，一面認真要讓天鵝回到它的隊伍中，遠離迷夢。K卻不疾不徐地說了，你聽過一個牧羊人的故事嗎？

不好，我從來就無法抵抗故事。他的聲音是黑色的，融入暗夜裡，故事裡的那顆寶石，在我突然意會過來時，安靜地發光，像那輪滿月，或是月光底下漂浮的天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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