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房客

文◎MaoPoPo

書櫃裡，不只住著書；哪，M.C.Escher的畫冊前，黑武士和復刻版蝙蝠俠一左一右像門神那般站著，一人插著腰（腰帶上繫著光劍）、一人抱著胸（胸口上繡了隻蝙蝠）。我很好奇這兩個肌肉賁張的傢伙是否常相偕在Escher的詭譎迷宮裡一較高下，總覺得那會是場經常絆到腳、撞到牆、沒跑幾步就突然頭腳顛倒的搞笑決鬥。不過我猜他們應該比較喜歡隔鄰的老畢，進入第387頁中的Guernica，想來可以打得比較慘烈過癮。

樓下，胸前刻著綠色「61」數字的大同寶寶抱著橄欖球站在《阿鼻劍》和《東周英雄傳》邊，他跟前還坐著跩得二五八萬似的三眼神童以及可憐兮兮的大桃子詹姆斯。同層樓另一側的一、二號房分別屬於迪士尼版和經典版的小熊維尼，跳跳虎尾巴指著的門板上則掛著卡蘿狂野的圖畫日記。有回跳跳虎興高采烈地告訴卡蘿：「Yo! Sus cejas son justas como las mias.」（他還特地去請教了貓頭鷹西班牙文，意思就是：「嘿，你的眉毛跟我一樣耶！」）沒腦袋的兩隻小熊也在旁邊興奮地Yo! Yo! 附和，結果他們都收到了一個白眼和兩個鼻孔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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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櫃的隔壁棟中間有個別院，也就是CD櫃，這邊被畫分為前後兩層，空間比較小，也因此住民都比較迷你。

最早搬進來的是一尊三公分高的夜光彌勒，後來他又有了兩個五公分寬的彌勒為伴，一個也是夜光、另一個則是陶身。或許質地不同，導致他們對對音樂的喜好也不大一樣。陶彌勒喜歡Keith Jarrett的《Blue NoteLive》，聽到Keith彈到不自主地喔喔啊啊時就笑得特別開懷；夜光彌勒則是4AD的擁護者，他特別鍾愛隨想詩神，因為她們唱過Limbo和Serene。

愛聽音樂的不只是彌勒，但其他人的龐大身軀想住也住不進這裡，直到那日從湯婆婆的油屋踱來了酒足飯飽泡湯後想找樂子的一行人。他們由頂著紗帽、戴著紙面具、手持奏摺的春日神領軍，後頭跟著白胖胖的大根神、三隻黃豔豔、肥嘟嘟的小雞神，甚至連陰鬱的無臉人都跟來了。一行人樓上樓下巡了一遍，最後決定在Astor Piazzolla那層樓待下。「彈首〈AdiosNonin〉來聽聽！」一吋半高的神祇們如此呼喊著，於是每當老皮手中那三節音箱、七十八個按鍵的Bandoneon激情地伸展壓縮時，神祇們就會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繞圈圈，只有無臉人總呆呆地立在原地嗚嗚啜泣。

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群房客，他們是最忠實的讀者和聽眾，擺脫了情節與媒介，和作者、樂手們成了最交心的莫逆。真令人羨慕哪！下次定要提罐好酒或上等蜂蜜也加入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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