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賞梅花

〈一點偏愛〉

◎新井一二三三

月的東京忽暖忽冷。恰好有個星期日天氣很暖，抓緊機會到家附近的谷保天滿宮賞梅花去了。

日本全國好幾十所天滿宮都祭祀著公元九世紀的文章博士菅原道真。他從小即非常聰明，五歲就寫詩讚揚梅花之美。長大後成為著名士大夫，卻在一場政治鬥爭中被迫左遷至九州太宰府。將離開京都宅第前，他念了一首和歌，大意為：當東風吹起之際，該散發芳香了，梅花啊，主人走了也不要忘記春天呢！據傳說，梅樹很懂忠誠，竟然一夜之間飛越幾百里路，自己移到主人新居去了。太宰府安樂寺，至今仍有那棵飛梅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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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公垮台時，家人也分散各地。幼小的三男則被流放到武藏國（現東京）來，收到父親去世的消息後，建立了廟宇，乃今天的谷保天滿宮。跟全國各地的天滿宮一樣，院子裡種滿著梅樹，每年到了初春，都兌現一千多年前的諾言，紅白兩種梅花一定盛開且散發芳香。

八年前的三月，當老大快出生之前，我挺著大肚子，跟老公一起來過谷保天滿宮。那次看的是晚上的梅花，以黑夜為背景，有幻想般的美感。

今年卻帶著兩個孩子，大白天過來了。先到祠堂拜一拜，獻納孩子寫好祈禱的「繪馬」。兒子「將來想做棒球選手」，女兒則「想穿漂亮的衣服跳芭蕾舞」。順便看看別人家掛的「繪馬」，果然多數人寫著「要考上某某學校」之類。在日本人的心目中，菅公是學問之神。臨時抱佛腳的學生們紛來紛到各地的天滿宮。

走到院子去，有不少人散散步，或者坐下來賞著梅花。跟四月賞櫻花時大吃大喝猶如原始人狂歡的熱鬧場面不同，賞梅花是安靜文雅的活動。不同的花兒有不同的情趣。再加上，梅花的季節天還稍微冷。我們買來熱騰騰的紅豆湯，在花兒下坐著吃。

有兩個大湯圓從紅豆湯露著面，一同放進嘴裡嘗，味道挺不錯的。

孩子很快就開始嘻嘻哈哈瞎跑。院子裡有個小亭子，也有當地作家山口瞳的文學碑。在一個角落，露天鋪著紅毯子，和服姑娘現場泡粉茶。孩子跑到最遠處，站在高大的石碑下，邊揮手邊大聲問：「媽媽，這是什麼意思？」原來是菅公生前強調的一句話：「和魂漢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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