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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藝術文化】【為愛解讀】4之4 － 不要嘲笑我們的性
《情色度假村》 韋勒貝克著，嚴慧瑩譯，大塊文化出版
◎黃崇凱
2011年9月，一則外電報導特立獨行的法國作家韋勒貝克失蹤，他沒有按照原訂行程出席荷蘭及比利時的讀者見面會，出版社、經紀人和譯者一干人等都急得跳腳，卻沒人聯繫得上他。這位寫過勁爆多汁的買春旅行、SM性愛、新興宗教及複製人等題材挑釁道德倫理的小說家，謠傳被恐怖組織綁架，或是參加買春旅行團遭遇不測，聽起來很誇張沒錯，可擺在韋勒貝克身上似乎一點都不奇怪。
在那時候，我拿出韋勒貝克小說《情色度假村》重新翻讀，打算隨機翻到哪個章節就讀，感受他如何把人一步步逼向命運刀尖的高超敘事。這才想到《情色度假村》的故事跟那則外電報導的猜測連結在一起了：那本小說正是描述西方旅遊業如何以其競爭優勢，結合東南亞性服務，推出套裝旅遊行程的故事。韋勒貝克強大的敘事能力，時常聲東擊西，看似寫旅遊實則直搗現代人的精神虛無，表面寫的都是下半身，實際卻都在在扣回上半身。然而更多時候，韋勒貝克完整地把上下半身結合起來，讓讀者親眼目睹一個完整的人如何愛了，又如何被奪走所愛。韋勒貝克從小說第一頁就讓讀者知道：這是成人悲慘世界的愛情小說，那其中有著罪愆、傷害、有不得不帶在身上去跟下個人相處的痛楚，這完全不是無菌無害清潔無比的純愛小說。
因為我們生活的世界變得太複雜了，複雜到連一支智慧型手機的系統更新都可以令人沮喪。愛情當然不只是手機，無法只是手指在上頭滑來滑去就可以輕易掌握：「其中讓我恐懼的，」她接著說：「是他們完全沒有身體上的接觸，所有人都戴著手套、使用道具，皮膚從不碰觸，從來沒有一個吻、接觸、愛撫。對我來說，這是和性完全相反的。」
這段對話的切片，來自男女主角跟著朋友去參訪了SM性愛俱樂部之後的感想。手套和道具或許象徵著現代社會的巨量生產性，人類發明、製造某些工具原為了讓生活更便利，讓人們有更多相處的時間，結果卻讓彼此產生更多隔閡，每個人只剩空乏的自己，甚至失去了相愛的能力。儘管小說篇幅不短，穿插其間的滔滔論述和知識濃度可能令人卻步，可若把這些繁複包裝紙拆掉，韋勒貝克也許只是要說：請盡可能直白而直覺地去愛吧，財富、地位、名望或差異都不是最重要的事，請好好享受愛情所給予的一切，包含性的甜蜜歡愉，也包含突如其來的無盡哀傷。
謠言全球跑的韋勒貝克終究沒有失蹤，他在失聯一週後現身，據說他從頭至尾都待在西班牙家中，哪也沒去，只是「忘了」要去讀者見面會而已。
太韋勒貝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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