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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可塑性電影與可塑性觀眾 - 《築巢人》的觀影經驗

2014/01/06 06:00

飯後,立夫(左)例行展開他心愛的摺紙作業,而「立夫爸爸」(中)則如常在旁看守。(牽猴子/提供)飯後,立夫(左)例行展開他心愛的摺紙作業,而「立夫爸爸」(中)則如常在旁看守。(牽猴子/提供)

◎張亦絢

紀錄片《築巢人》拍攝一對無法溝通的父子,在兩人築起的巢裡相依為命。(牽猴子/提供)紀錄片《築巢人》拍攝一對無法溝通的父子,在兩人築起的巢裡相依為命。(牽猴子/提供)

找人一起看電影不簡單。點頭之交同看某冷門電影可以結成莫逆,但在某些時候,即便去看的是王家衛,一起出電影院後你也會暗叫糟糕,因為無意間,你做了傷感情的事啦。多年經驗下來,我深知,揪團看電影這事,不能全憑高興,要謹慎。但是「什麼人看什麼電影」,這話畢竟不全對,因為看電影固然是非常個人的一件事,但是觀眾,也就是人,是具有可塑性的。

會想到這,有個原因。幾天前,瞥見《築巢人》將在電影院上映的消息,行銷團隊的臉書出現了「導演在完全沒有商業考量的心情下進行拍攝」這樣的字句,這個「此片不商業」的形象也在其他訪談中斷續出現。從製作過程來看,這個說法大致沒錯;但卻容易引起誤解。自《賽德克.巴萊》上映以來,不精打細算的導演與苦命製片人已成為台灣電影的某種對話傳統,去看電影很可能不是去享受,而是去救援什麼。要說看電影變成慈悲之心的全民運動,倒也不壞;但做為一個糊里糊塗看到《築巢人》的觀眾(我原以為本片與愛鳥人士有關),我想談談我的觀影經驗以及為什麼「不商業說」引起我的注意。

首先,這部電影的發音不是任何少數民族語言;其次,它的內容十分容易理解。若讓任何一個十二歲的小孩來練習重述內容,大概都能說出像是「這是一個教養特殊兒子的某個父親的生活」或「主題是寬容」之類的評論;據此兩點,《築巢人》雖無明星掛帥,但它同樣沒有對愛看商業大片的觀眾設下任何艱難的門檻。這樣看來,我會認為這部片是有它的觀眾緣與市場的。所以就讓我們暫且把商不商業的標籤擺一邊,談談從這部片中,可以看到什麼。

初初開演,我就喜歡。我的第一感想是,這片選角選得真棒!暱稱「立夫爸爸」的第一男主角,讓人想到小學時班上人緣最好的那種男生,弱不禁風卻善解人意,溫和又堅定。看電影嘛,內容之外,最重要的,其實就是看人。雖然後來就知道,此非劇情片,我的感想也不變。因為即使紀錄片也有兩種,一種不是那麼側重人物的,一種卻是人物本身即使不說話,也充滿味道。《築巢人》就是後者。讓我想到安徒生牙痛時的自我打趣話:「小作家小牙痛,大作家大牙痛。」套用安徒生的邏輯,「立夫爸爸」可說就是個「大人物大牙痛」的角色。他的內斂與自在,不是一般演員演得來的;磨人的、不可理喻的兒子立夫,確實有讓大家抓狂的那一面,但是這對「最佳拍檔」,在真情流露與妙趣橫生二事上,並不輸給美國推理影集《神探阿蒙(註1)》(另譯《神經妙探》)與他的助手;沒有劇本的即興演出,更有通俗劇所不及的真實況味。

「在苦難中歡笑」,這看來老套的生存之姿,是令任何人都能得到力量的東西;並不會因紀錄片的形式,就減損它的價值;而如果你看過朱蒂.皮考特的《家規》,或是你是奧立佛.薩克斯(著有《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的忠實讀者,《築巢人》雖沒有鋪陳人類特殊心靈運作背後的各種原理,但是它填補了這個人類心靈議題上,文字特性的嚴重不足:所謂了解不同的人,不只要概念性的接受,同等重要的,還是感官性體驗的「下水」適應:習慣聽看、習慣與對方處於同一時空。《築巢人》固然是在給予「社會性隱形」族群及其照顧者一個公共現身,這一促進平等的大傳統中,但其碎形而非瑣碎的影像結構,有效使得感官接觸突破說理封鎖進入第一線,可說尤為可貴。

偏愛藝術經典電影的觀眾,或許可能因為對紀錄片「溫情勵志」的刻板印象反感,成為對《築巢人》卻步的一群。然而,如果你喜歡德國導演荷索(Herzog)的電影,或是美國導演卡薩維茲(Cassavetes)的《受影響的女人》,《築巢人》苦心埋藏的黑色伏流,與前述兩位大師可說有所通契,而《築巢人》不以氣勢取勝的導演風格,示範了另一種以簡御繁的功力。

事實上,我以為《築巢人》給出的最大挑戰,反而是對紀錄片類型有一定忠誠度與偏好的觀眾。我自己最喜歡《築巢人》的,是「立夫爸爸」彷彿坐在心理醫生(鏡外出聲問話的應該是導演)面前說話的那段。這是一個反差極大的片段:在這個短短的「談心時間」中,一方面「立夫爸爸」自述生命哲學,他的用詞、聲調構成了片中最洶湧的情感漩渦;另方面,攝影機的位置與構圖,卻全面捨棄優化觀眾視角的場景調度──幾乎完全側面(profile)的取鏡,比從背面攝影還讓觀眾難以接觸「立夫爸爸」的眼睛(背面或空景,觀眾還可以把眼神放在想像空間裡,但側面拍攝是一個心理視覺的最遠距離),甚至影音分離的處理,也都可以使觀眾得到更進入「立夫爸爸」內心世界的錯覺。然而導演在這個時刻,剪了一個非常獨特的版本(不同於預告片版)。他沒有因為「立夫爸爸」的開腸剖腹而用其他剪接技巧令其「加碼演出」;相反地,觀眾在聲音上取得較大接近權時,在影像上觀眾「最看不到東西」(請想像一下你在演唱會邊角無法向中間挪移的經驗)──這個豐富的矛盾性,造成了美學倫理上一個極具衝擊的效果:如果說整部電影的節奏與運鏡都與劇情片不分軒輊,這個在時間比例上恰到好處的段落,卻又為紀錄片的自省性與深層內涵,立下嚴明範例:當我們說紀錄片具有其真實力量時,絕不是指它有真人真事之意。而是指的像這樣手法的創新呈現,透過巧妙引進觀眾眼神落點的「偏航」,將鏡頭敘事以外的現實感知覺,返還觀眾身上。就在這,我們看到,什麼叫做「紀錄片的立場」。

在飲料市場上,茶飲已經代替碳酸性飲料。電影消費固然是一種休閒習慣,但是習慣是可以轉變的。像《築巢人》這樣的電影,我不會以商業或藝術去標籤它,我更感覺它是一種為了人們的可塑性而打造的電影。導演沈可尚或許因為太謙虛,沒法自己說,自己的電影是各方人馬都能有所得的「可塑性電影」。但是做為觀眾,我們沒必要為了老舊的分類畫地自限,我們都是有可塑性的觀眾。只要我們對於自己的可塑性有所好奇,《築巢人》會是不錯的試金石。●

註1:阿蒙有許多常人難解的怪癖,比如在性命交加的緊要關頭,他會情不自禁地先去把屋裡歪了的東西弄正。他的助手是他的協助者、保護者與教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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