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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家庭親子】〈sons & daughters〉四破魚的兒子
（圖／陳佳蕙）
文／呂政達
鹽水不是只有蜂炮，還有四破魚，屬於這個兒子的記憶。那真是美好的年代，好得我們不想進入其他的年代，就是因為四破魚很便宜。
四破魚很便宜，也就是說價錢很賤，所以就是鄉下小孩合該分到的魚種嗎？他媽媽的哲學是四破魚很營養，那時常帶著他上市場買四破魚，遠遠看見，還像是一個媽媽和兒子帶著一群魚在散步，走過鹽水的街道。
兒子猶記得媽媽在水盤裡處理四破魚，水一直流過長長的魚身和大眼珠，多半用鹽水煮過，或醃過做成一夜乾。兒子常每天早上都吃一尾四破魚，浸過鹽的魚身修長卻帶著腥味，怎樣也掩不下去，很久很久以後他才願意承認，他始終會被那股腥味吸引。
他第一次認識後來變成他老婆的那個女孩，老實說，可能由於某種女性生理期的關係，他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這讓他想起了煮四破魚給他吃的媽媽的氣味。後來他們結婚了，氣味當然不是唯一的原因，但他確實這樣幻想過，這個女生也要他一天吃一尾四破魚。
這時已進入了四破魚價格不很可愛的年代，有人稱為「黃金歲月」，搖身變成一夜乾的四破魚在台北日本料理店，可是高檔食材，在六條通料理店叫這道菜，肯定引來側目，這是這個兒子的經驗，那天跟他一起出現在料理店的那個女生，胭粉味掩過了腥味，顯然不是原來的那個女生。
他和原來那個女生，真的吃過幾年的四破魚，但三十來歲後，這個女生開始吃素，不讓他靠近，他已很久沒有再聞到那股特屬的腥味，有一天，那個女生指著他買回來的四破魚，大喊「畜生，你是兇手」，轉身就想將泡在鹽水裡的幾隻魚放走，這件事萬萬不可能，這是他們關係破裂的開始。
兩個月後，他們就不在一起了，這件事還上過社會版面，因為，一般人的認知裡，這個男人事業成功的關鍵，根本來自早期老婆的鼓勵，但當他成功後，卻選擇了與另一個女人分享。他們，顯然不知道四破魚的存在。
我已許久沒有這個兒子的訊息了，也許後來他又回去了鹽水，選擇一天吃一尾四破魚，那種加了鹽水的平淡生活。我但願是如此。四破魚也是我前次造訪鹽水的印象，雖然我已找不到那條母子曾經走過的路，或者，還有辦法回到魚價便宜的年代，沒有汞也沒有任何的汙染。
總是，還是會這樣想，四破魚本名叫做藍圓鰺，同樣的一尾魚，卻同時破了，還又圓了。對任何時刻吃著四破魚的食客，卻該如何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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