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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蝴蝶谷 回不來的年代
林志都
多年不見的國中同學們好不容易終於約好一個大家都方便的時間，開了一次同學會。酒酣耳熱之餘，有人提議利用現在流行的即時通訊軟體LINE建立一個同學會群組，方便大家聯絡。於是大家紛紛拿出手機來互加朋友。這不禁讓我想起許多年前，當我隨家人移民至國外時，總會與同學們寫信互相聯絡的往事。
在那個時代，國際電話費用一分鐘可以高達數百元，又沒有網路或手機存在。在僑居地也很少看到台灣的新聞，因此青少年的多愁善感，與對未來的驚惶無助及期望，都被尚未融入當地社會的移民孤寂辛酸調味所強化，成為一鍋不斷翻滾攪動的五味雜陳，只能用與同學間的通信稍加舒慰。而在台灣的同學們則仍然被聯考煎熬、對未來徬徨，因此他們的那一鍋苦水，也在被我的信件揭開鍋蓋後，大肆潑灑在信紙上。我們常常互相花幾個禮拜，寫著長達好幾頁的信，抱怨著學校與社會，傾訴對異性的感情，強裝文青談著看過的電影與書籍。裝滿信紙的信封厚到往往遭到僑居地郵差的覬覦，以為裡面裝著鈔票，所以好幾次我收到的信都被開了封。
經過了這麼多年頭，我從僑居地回到台灣，也見證了科技及台灣街景的逐年改變：由網路的普遍化、即時通訊硬體與軟體如BB扣、ICQ、MSN的興起與衰落、手機由黑金剛變成小海豚，又變成方塊機與智慧型手機；街道上冒出了越來越多業務無所不包的便利超商、連鎖超市、冷飲店、泰越小吃還有加水站，傳統雜貨店、區域超商、漫畫店、錄影帶出租店與唱片行則逐漸消失在我們的街角與生活中。大家養的寵物從看家的狼犬換成適合在公寓裡飼養，又方便帶出門的小狗小貓。學生們的娛樂也從撞球間與廣播裡的英語流行歌曲，逐步變成單機與連線電玩遊戲。也許是因為曾經長期離開這塊土地，因此我對這樣的改變特別有感覺。但是也逐年變得睿智變得滄桑變得攜家帶眷的同學們只是帶著台灣人特有向前看的豪爽豁達說：「啊，社會進步就是這樣啦。」
這幾年居住的府城再次流行起復古的風潮，許多有著磨石子地板、洗石子牆面的老屋大受歡迎，紛紛轉變成民宿或是咖啡廳。年輕人們湧入這個古老的城市，想像著當年日本據台時期的摩登風範，甚或是荷蘭清朝時期的街道情景。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回想起曾經歷的這一段時期，以濫情的粉紅幻想，以及誇張的大眼四頭身Q版漫畫人物來描畫那些逝去的街景與店家，以及許多人們花費在上面的青春。但是他們的想像裡面，會有我所保存的年少信件上，那徬徨與希望所混成的酸甜苦辣味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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