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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家族移跡】 林楷倫／換氣過度
◎林楷倫
◎林楷倫
她走下交流道後，我的車仍然塞在交流道上。等了兩、三個紅綠燈，我的車右轉，如果她是走去朝馬，她會跟我一同走在五權西路，卻已經看不到她。
「人咧？我姊人咧？」我問太太。
「坐計程車了吧。」太太比我還理解我大姊會怎麼做。
「你還好嗎？林楷倫。」
我停在路邊，問我是驕傲的人嗎？太太沒有開任何玩笑，只說不要想太多。
我開始哭泣，像是把自己在魚攤上過的青春期累積到接下魚攤後的壓抑，全都釋放。「我真的那麼驕傲目中無人嗎？」
林瑾瑜只說沒有。
「我很努力地愛著他們呀。」
哭至流汗沙啞，深吸幾口氣後，太太轉身抱我。
「該走了，明天初一你要早起拜拜。」拜土地公，仍然祈禱家中生意、阿公阿嬤身體。
祈願的人總不會想到自己，總不會請求神明要他人體貼自己一點。
「我不要。我不要做了。」我說完，卻轉動鑰匙，迴轉往家裡去。
當我說出「我不要做了」，「我不要」這些話都是撒嬌。確認自己有沒有離開的勇氣。
沒有，真的沒有。
被綁住的人有勇氣又如何，能掙脫，但帶著傷又能走多遠。
那晚，為了大姊的一句話哭，為了大姊哭。
我跟自己說做愈多，嫌愈多。
雖然如此，我依舊認真地做，依舊被嫌。
跟她決裂陌生，相互封鎖。我知道我不喜歡的人，我可以對她絕情。
交流道下，我也知道我對我仍喜歡的人，務必絕情。
又想起那時，哭到眼鏡起霧，車窗也霧了。車怠速，又發動引擎，微微晃動，而我淚至激動，身體也是那般晃動。
愛要轉成討厭，是幾秒的事。
討厭變成了冷漠甚至是恨，是幾分幾時又幾年了。
可以和好了嗎？若有人問我。
拜託不要。因為我們都深知互相的愛，都成為軟肋，都成為轉瞬為恨的動力。
愛理應是穩定的吧。我想。但壞掉的愛總像是甩車門的瞬間，耳鳴、車晃、副駕駛座空了一人。
說不上是孤單，卻讓留下來的人問：「為什麼是我？我做錯了什麼？」
會先自責自己，又再傷了一遍。
我才知道某些人的愛是浮躁的瘋狂。
我也知道某些人的恨是厚重的積累。
那夜，在五權西路二段的我，靜不下來，換氣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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