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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隱匿／恐懼的樣子
◎隱匿
◎隱匿
我養了一隻高大帥氣的貓叫做「樣子」。
可惜牠是金玉其表，就好像媽媽忘記生膽給牠似的，什麼東西都怕。
街貓時期僅僅是一片落葉，就能讓牠魂飛魄散、落荒而逃。
到現在年紀大了，成為家貓，依舊為各種小事而驚恐。
比如鄰居拉開鏽蝕的鋁窗，發出刺耳的聲音，牠那張驚駭的臉，就像是天空馬上就要垮下來了，而牠身為一個高個子必須迅速躲到床底下，以策安全。
或者根本只是我在地板上放了一個新買的玩具――天哪你得看看牠那是什麼樣子！
牠發現可疑物，從極遠處即展開偵測，以慢到不行的慢動作匍匐前進，一顆大頭以玩具為中心，上下點著、左右反覆挪移著，那雙又大又漂亮的薄荷綠的眼底，滿是驚恐和猜忌，接著牠慢慢地、發著抖，伸出了一隻前腳――然而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因為實在太可怕，於是牠又收手，逃走了。
但是不行！牠發現自己終究必須從那通道間經過，於是上述這些動作又得重來一次，直到不知第幾次以後，牠終於鼓足了勇氣伸出牠又厚又大的前腳――迅雷般觸及了玩具並且整隻貓都跳了起來！彷彿是打算萬一爆炸也可以跳開似的。
一旦觸碰到，突然牠就理解了，這東西根本沒有殺傷力，只是個無生物，牠這才放心地打個大哈欠，吃手手壓壓驚，慢條斯理地繞過玩具，走向飼料碗去大吃一頓，然後，並未如預期地去玩弄這只應該很有趣的新玩具，便回去睡覺了。
我養了一隻對我很溫柔的貓奴。
但他根本是金玉其表，實際上非常沒膽，什麼東西都怕。
比如說當我凝視著天花板上的某個點，那是窗外的月光照在積水上，反射到天花板上的光，那光因為風吹而微妙地顫動著，煞是好看，我忍不住一直盯著。
誰知貓奴就被嚇壞了，他跟隨我的視線看著天花板良久之後，依然一無所獲，於是他就躲在被子裡開始編造各式各樣鬼怪或外星攻擊的情節，自己嚇自己。
或者當我身體不適，他便幻想在我體內的各種器官已經老化崩解不堪使用了，其幻想的內容甚至已無數次地重複了他陪伴我走到生命盡頭的景象――
又或者當一隻友善溫暖的手向他伸出，一個更為開闊的世界向他敞開時，他卻找出各種藉口（比如需要照顧貓）而加以拒絕了。
更別說當他朝思暮想的靈感終於來臨時，他表現得就像是災難從天而降――他鼓起勇氣試圖觸碰，但馬上又感覺到危險，他判斷自己不值得、絕對無法承受，或者是時候未到、他還沒有準備好……總之他面色蒼白，轉身逃走，但又不捨得離開，不斷地徘徊、再次接近、逃走……天哪你得看看他那是什麼樣子！
有時他就這樣將所求之物放飛，有時他總算鼓起勇氣將之成功捕抓了――然而，那巨大的幸福，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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