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蘇紹連／日常的變異 九則

◎蘇紹連

◎蘇紹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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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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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飄逸的手，是匆匆的腳

是流淚的眼睛。風景漸次向身體告別

我揹起行囊說：一起走吧

而站在路旁的一棵樹說：我即將

落盡繁華，變成冬日的空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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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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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犯們每天的工作，是到十字路口

變成一隻隻躺平在地上的斑馬

為了給鞋子踩踏，給輪子輾過

紅綠燈日日夜夜交換亮著的分秒時間

斑馬已忘記了自由漫步的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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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狗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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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狗啟事的海報，沿街張貼

海報上的狗照片啊，是熟悉的人臉

讓我想起這世界上我愛過的某一個人

失蹤在某一段歲月裡。他的一生可能

偽裝成一隻陌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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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的鐵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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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流浪狗要通過一座很長的鐵橋

但此刻已宵禁。因為牠不是人

沒有衛兵阻攔牠，沒有探照燈畫出牠的暗影

所以牠只好偽裝成一個脫逃的小孩

才被槍活活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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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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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提醒乘客的廣播：前方路況多變

請握好扶手，夕陽拉緊吊環的人影

下一站學校，下一站市場，下一站醫院

我問媽媽，下一站我們到了嗎

還沒，墳場還很遠，夕陽放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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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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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帽子，十字架就在髮根稀疏的

頭顱上。遠方的海鷗飛翔

像是在天空寫著歪歪斜斜的字

或許

老了的神就在遠方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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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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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在水面漂流的花瓣上

你只是一隻尋找母親的蟲。睡著了

到了另一個岸邊

另一個思念母親的小孩把你點燃成

一盞燭火，放水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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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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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樹可以是一間空屋

你想進去居住。啄木鳥叩叩叩敲門

你驚醒起床，打開晨光葉子想追尋

卻在尖銳的喙裡

你變成一隻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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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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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埋於沙灘沙子裡的一座城

時間會看見這一片荒涼

我身在城中，我頭在城上

變成世界上最孤寂的廢墟

仍舊仰望從日月星辰走下來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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