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酋長

◎陳雋弘

最近我認識了一個酋長，我才知道原來生存是那麼不容易的事情。

酋長的心極其敏感，容易動怒並且時常懷有罪疚之意。我知道這都是為了族人好，他必須不斷憤怒、防衛、進而攻擊，來確保小小的領地不被侵略；平時，只要你不隨意闖入他暗自設下的地雷區，酋長總是笑臉迎人、禮數周到，確確實實也算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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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認識酋長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們族人所受到的危機。那時，我們這個更多元有趣的世界已經逐漸把他們遺忘了。酋長無法忍受傳統的價值觀遭到漠視、甚至更改，他總是兩眼堅定地望著前方，一再說著那茫茫的神話。

酋長的身體孱弱，這更加重了他心理上的敏感。稍微的風吹草動，酋長便化身成為刺蝟，這個屬於部落的圖騰。他記得小時候睡覺前，長老總在火光中似醒似寐地喃喃重複著：不能愛上敵人，否則你就會死亡。

那天我見到酋長，低頭正看著自己的身體。在解開的上衣裡面，是乾癟的一隻乳房，另外一隻不知是太小或是在某次戰鬥中被切掉了。我從不知道酋長是個女人，又或者，他是男人嗎？那時我真是驚訝極了。只見酋長好久好久都不說話，直到臉上現出了極為嫌惡的表情。

我很高興認識酋長這個朋友，如果要用一種顏色來形容，我覺得酋長是白色的。白色，柔軟一如頭上插滿的羽毛、恐怖一如脖子上掛滿骷髏的項鍊。平常，他會說起部落許多神奇的故事，我聽著聽著，讓它也成了我們這個多元有趣世界的一部分。

我跟酋長提過幾次，但他堅持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穿著，這使得他看來像沉浸在Cosplay裡的玩家。那次我們相約火鍋店，我忘記說了什麼，突然踩痛了他的地雷。酋長瞪大眼睛看著我，在煙霧繚繞中，火鍋咕嚕咕嚕地沸騰著，我彷彿聽見了整個部落的叫囂聲。

酋長並沒有把我煮來吃了。天知道我真的無意冒犯他，與他的正直相比，我只不過是個愛看「康熙來了」的無聊現代人而已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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