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光客像魚類迴游,擠滿舖子,在大稻埕一帶往返繞圈。
原本只是想找個舒適的商圈聚落閒逛一下午,不料久沒來的地方竟大大改頭換面。滿室的芳香小物撲鼻,建築彷彿喉頭一癢,隨即將我唾沫般地吐在街上。
小巷在兩側延展,我拋下欺身而來的熙攘人群、扭頭走過濃郁的中藥行與各式乾貨店。即將落雨的直覺,使我焦慮撒腿,忍不住像動物一樣跑開去,直到轉進無人的岔路,微弱的陽光在午後漂浮又隱現,我擺動四肢,有些暈眩地漫走。
這裡的時間感沉重且到處破洞,不斷闖入埕裡的傷痛;拆一半的廢棄空屋、鋪滿電線如蛇的工地、耽溺的商業化個展、空洞無人的文創空間等。
我鑽著那些還沒被打擾的平凡巷弄,深感罪惡地找尋出口。數次轉彎後,又被排放回大街,在推擠中慌亂前進。
等過幾個紅燈,終於奔出被藥材淹沒的市集。遠處的拱門上刻著「大稻埕碼頭」。我朝著有水的地方去,像擱淺太久的魚,大口喘氣。
我選擇拒絕,無法觸碰,當我真實身處其中。
不管逃得多遠,身後的街道只能原地靜默,接受所有。
我在碼頭附近的一座橋上站著發呆,對面的水岸,是整片暗灰色的醜陋建築,幾艘鮮豔的遊艇顯得突兀,港口像隻沉默的大魚。
光線稀薄得幾近入夜,我下橋穿越拱門,彷彿從魚的嘴裡游出,感覺自己正輕輕翻肚,無力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