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瑞
記得那日預定行程是由上野公園口往不忍池而去,校外教學的可愛小學童列隊途經,二月底的低溫在陽光下令空氣顯得乾淨透明,即便返台後不久便逢初櫻,亦未曾惋惜,或因早有無數光汁燦爛的東京時態淋灑於身:淨白的晨醒之城廓、晴藍色或雨灰色的流動的都心、深黑與各色霓虹相互推擠的壅塞之夜……
然後是一整片上野枯蓮。彷彿聽見了季節遞嬗之歌,焦黃色蓮莖填滿視野,甚久,在友伴的催促聲中遲遲不離,後來是一種沒有辦法離開的離開……當時候的色澤來自於時間、當時候的時間有著轟鳴不絕於耳的色澤之聲響。
又譬如步行於東京某街區某巷,往往能同時眼見新、舊年代的調合色系以及記憶的種種陳設,舊牆舊書新的住民新的貓印子舊式的問候……我們穿繞於習慣的、不熟識的、心生好奇的或嚮往許久的街巷,畫面轉速逆反一般在迎面而來的迅急步調裡緩緩張望,對異鄉人而言,此處色澤宛如音爆,是聲音與色彩的立體表現,濃郁低迴粗獷細緻,每一日皆為不重複的情緒色,經過了它,得到了它。
像是明確而多彩的夢,所有搭築起的牆面磚瓦皆稜角顯著,了然於心,這裡的記憶是細節充滿的薄紅的、群青的、鬱金的……
幾年後,看著新綠的不忍池面,五月如煦陽光靜停於蓮葉之上,不變的是永懷期待的心情,枯蓮的記憶彷如昨日,眼前是一種層次飽滿的色澤,一見如故,歷久彌新,每一道景致的折光裡,似乎已暗中夾藏了未來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