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賢
棚裡閃燈四柱，光體亮而柔和，燈面都往同一處集中，光閃時幾乎看不到她影子，彷彿她騰空飄著。空調過冷，冷得有點凍了，風口朝下，冷硬的氣流砸入她胸口，那裡有上粉，寒毛都豎不起來。
她手舉得很高，在額上交叉，腰身側轉，臀部扭朝鏡頭，是一種無法做任何事情的姿勢。
只剩腦子。
志明昨天又一晚上沒回來……
開刀時間都約好了，媽才在那裡說不想動刀……
下禮拜日本外景，朋友託買的東西忘了記下來……
高中同學會什麼時候不開，竟然選在今年……
……
她臉上露著笑，笑容底下都是事，但那些事不妨礙她笑。
卡！好，收工了。攝影指導說。
來，視覺，那邊修細一點，那裡高一點，那顆痣修掉，那裡調粉紅一點，左邊一點，再左，太多了，右邊一點。去背，換一張背景，腿拉長，鞋子換另一雙，哦不用，小腿以下裁掉就可以，笑容再拉開一點，好，羽化15%。
OK，明天送打樣，叫他們趕一下，後天看樣，月初要上，封面就用這組，銷量會衝。
沒人招呼她，她自己換好衣服，走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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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母親終於開刀，換上一組新的人工關節。
日本外景取消了，同學會那天她接了一個通告。
志明沒有再回來。
粉絲頁上她的頭貼換成了雜誌封面，照片按讚數已經破八萬。
直播時她一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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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她笑容底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