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政達
常常出現我爸爸和兒子在一起的夢境，有時夢中爸爸牽兒子的手，往那裡走去。
現實裡這是不可能的，當年爸爸去世，兒子還沒有出生，他們絕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舞台。如果夢就是一種彌補，確實，生前爸爸很期待有個孫子。
夢的細節老是記不清楚，而且稍縱即逝，曾想學心理學家榮格的做法，在床邊放一本夢的筆記本，將夢境記錄，以備日後的分析。
分析自己的夢境其實是件殘酷的事，你會發現有多少欲望的投射、放不下卻不可能成真的願望，而且就是最深的遺憾，遺憾爸爸在中年猝逝，另一個遺憾終生糾結：自己的獨生子是名自閉症者。
我把這種夢當作噩夢，至少也是榮格所說的不快樂的夢。半夜突然醒過來，依稀的情節讓我喘不過氣，不行，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再回去改變夢境，給它一個較完美的結局。但是，常常根本回不去，只有一再複習，直到再次睡去。
漸漸的，我相信瑞典劇作家史特林堡在《夢幻劇》那個經典的理論：是夢演出了它的戲劇。日常生活我們最想壓抑下的恐懼，愈容易自己編導變成了夢幻劇。
不快樂的夢，或許就是心理學家所說的「黑色夢境」，伏筆包括親人去世，或者超乎我們現實能夠承擔的創傷，在噩夢裡萬事皆有可能；傷心、駭人夢、進退兩難的焦慮夢或跟健康有關的預兆夢，更難以承受夢中的夢，在夢中你明明知道不可能，卻看著自己在夢中愈陷愈深。
心理學家羅莎琳凱瑞特提出領會、指認、停止、改變的改夢技巧，重要的是，指認出自己做這種夢的根本原由。
所以，我總想在夢裡告訴爸爸，我知道了，那不是你的，是我的遺憾。最重要的，是醒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