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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閱讀小說.長篇精摘】 林育德/夢幻對決 - 上

2016/06/20 06:00

圖◎吳怡欣

◎林育德 圖◎吳怡欣

雖然我已經引退了,但是身材還保持得不錯吧。你是摔角迷,所以你看我的身材,應該會猜我會選打擊技或是很有視覺衝擊力的摔技來當絕招,可是我的絕招反而是一招大多是高飛選手或是中等體型選手在用的角柱撲擊。年輕的時候沒感覺,觀眾跟團體的戰友也都很喜歡看我一個面具壯漢,爬上角柱使出撲擊的樣子。我撲在擂台的聲音,如果你聽過的話,比這藍皮列車壞掉的煞車還大聲得多。但是隨著年紀,我這種體重加上每一場撲擊個幾次,對膝蓋其實很傷,愈來愈容易不舒服,但累積的傷就算了,摔角手誰不是一身傷?

像我們這種怪力型選手,再戴上面具,感覺就很嚇人。有一年的台灣摔角嘉年華――就是少數台灣各團體一起舉辦的聯合大會,我對上另一個團體的怪力選手,賽前這場比賽就是大家非常矚目的對決。身為摔角迷的你應該知道,所謂的「夢幻對決」,通常都是指跨團體或是跨時代的摔角手,終於在同一個擂台中對戰,我們那一場比賽,就有這種味道。我跟另一個老兄,都在各自的團體大殺四方,可以說找不到對手,所以談妥這場比賽後,我自己也非常期待。

但是,如果你回想看過的「夢幻對決」,噱頭都很夠,但大部分的比賽內容都令人有點失望,對吧?如果是跨時代的對決,比較老的摔角手,體能上已經沒辦法負荷高強度的擂台表現了,年輕的選手反而要盡量配合,比賽自然不會太精采。至於跨團體的對決,通常是旗鼓相當,都是當打之年的摔角手,應該比賽會很棒才是。可是就是因為平常分屬不同團體,沒有什麼對戰的經驗,如果沒有另外在賽前多花時間練習、培養默契的話,兩邊的磨合根本就不夠,只能臨場應變了。

我的情況就是後者,當然賽前還是有溝通,是三十分鐘一決勝負的比賽,也決定好比賽結束的方式。你果然是摔角迷,因為我們在各自的團體,擂台角色都被營造得非常強勢,誰輸都不好,或是換個角度,誰都不願意輸給對方。所以經過兩個團體高層還有我跟那位老兄的反覆溝通,我們決定打滿三十分鐘,最後來個不分勝負,這樣兩個摔角手的強度跟說服力都不會受到影響。

開頭的序盤戰還算可以,就是逆水平、手刀、肘擊、金臂勾的打擊技來回互擊,我打什麼過去他就打什麼回來。反正都打在肉上,打響就對了,把氣氛先炒熱起來就對了,這個階段大概設定七到八分鐘。這一場的裁判是由已經引退的台灣摔角界老前輩擔任,因為要打滿三十分鐘,他必須即時提醒我們時間還剩多少,雖然說是七分鐘的序盤戰,但一開始的嗆聲、叫囂就花掉差不多兩分鐘啦。

然後慢慢切入中盤戰,阿忠,如果是你會怎麼對付怪力型選手?沒錯,就是挑他身體某個部位當做攻擊目標,賽前說好讓對方老兄在中盤開始針對我的腿部攻擊,這樣我就可以sell(佯裝受傷)腳部的傷勢,露出破綻讓他可以對我使用固定技,或是一些跑繩的打擊技或摔技,讓整個比賽的節奏產生變化,也讓觀眾有「面具摔角手好像會被這個老兄幹掉喔」的感覺。而且賽前我還提醒對手老兄,記得試著脫我的面具,身為面具摔角手,面具絕對不能被摘掉,觀眾一定會喜歡這個挑釁、汙辱面具摔角手的動作。他對我的右腳膝蓋做出一個跑繩後的滑壘踢擊,這樣我就會右腳受創而單膝跪地,讓他可以接著施展一系列的固定技。結果他衝得實在太快,扎扎實實直接踹上我的膝蓋,我的反應看起來雖然跟設計的橋段一樣,可是真的非常痛,而且是我的膝蓋真的覺得不妙的那種痛。

你也看到我以前的面具了,是全罩型的面具,這種面具因為沒有露出嘴巴,我痛苦的表情根本沒人察覺,但還算是撐得過去。老兄也像我們講好的,試著摘掉我的面具,觀眾卯起來狂噓他。我守住面具之後,他老兄打算對我使出神射手固定(sharpshooter)。我躺著,他把我雙腳打開,左腳越過我的胯下,踩在我腰部右邊的擂台上,以他的左腳為中軸,用手把我的兩腳在他的左大腿上交叉,再用右手壓住我兩腳交疊的地方避免鬆開,然後左腳不動,他的身體向左轉,右腳順勢踏向我腰部右側的地面,我們兩個本來是面對面,經過轉身之後,就變成互相背對,我趴著他站著的姿態。然後他往下半蹲,神射手固定就使出來了。他要轉身的那個瞬間我對他說,我右邊膝蓋不OK,他低聲說知道了。他於是沒那麼用力壓我的右膝,我還是sell了一下這招固定技的強度,做出非常掙扎的樣子,然後匍匐前進,用手勾住最下面的繩圈,裁判制止老兄,他解開固定技。觀眾這時候已經很high了,為我和對手老兄大聲加油的聲音交錯出現,真爽。

接著他又分別鎖住我的手跟頭,算是固定技套餐吧,我表現得像是隨時都要tap out(拍地投降)的樣子,不過都在千鈞一髮之際破解他的固定技,到這邊為止我們都做得不錯。摔角手就是這樣,只要聽到觀眾的反應激烈,不管是呼聲還是噓聲,就會暫時忘記身體的痛苦,還有可能的風險。換我發動攻勢,一方面因為剛才的拉扯,其實我的面具有點鬆掉,中盤開始我就不斷用雙手確認面具的狀況;一方面我持續sell右腳膝蓋,但實際上也是真的愈來愈不舒服。時間差不多來到末盤戰,裁判在我們一次金臂勾互擊雙雙倒地,趁機休息的時候,告訴我們還有六分鐘,撐完就好。雖然擂台外面已經吵翻天了,但不知道這樣說你相不相信,不管擂台外再怎麼喧鬧,擂台中央永遠都很安靜。我和老兄躺在擂台上,他問我行不行,我說當然啊怕你不行而已,好啊再來啊,別躺了,起來幹活吧!

如果順利打完這六分鐘,也許我今天還沒引退。我把老兄打下擂台,打算來一個看起來要解決他的場外撲擊,我平常也很少對場外施展撲擊,都是撲在擂台上。當然他會躲開,賽前我們也反覆確認地面,我撲下去那個點的軟墊有特別加厚,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跟裁判說了我膝蓋的狀況,當我要爬上角柱時,裁判,不,前輩拉住我,問我要不要換一招,前輩用唇語說膝蓋,然後搖頭。觀眾不斷叫囂、大喊,全場都在叫我的名字,我對前輩說,你自己用眼睛看看、用耳朵聽聽好不好,場子都熱成這樣了,換個屁啊。我推開前輩,快速爬上角柱頂端,雙手抓了抓臉頰確認面具,就要往場外飛撲了。我深吸一口氣,準備好,屈膝蹲低,他躺在地上輕輕點頭,我往他的位置撲擊過去,我看到自己離他愈來愈近,擂台加上地面的距離,這段時間過得比平常久一點,我看到他轉身,躲開,讓出那個軟墊加厚的位置。

我自認很漂亮地撲在那個位置上,著地的瞬間,我只聽到短促的「啪!」一聲。我以為大家都聽到了,但其實只有我聽見。擂台附近實在太吵,到現在我還很清楚記得那個聲音,從我右腳的膝蓋裡面傳來。我只記得在地上先是伸手確認了面具的情況,然後就抱緊我的右腳膝蓋大叫。後來大家跟我說,他們以為我今天非常投入,那個當下大家都覺得我表現得超真,幹,因為就是真的那麼痛。痛的感覺減弱一點點之後,完了,右腳完全沒力,可是我得回到擂台上才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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