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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在亮眼與澀味之間 - 第十四屆林榮三文學獎.散文獎決審會議紀錄 2之1

2018/11/11 06:00

圖◎顏寧儀

時間:2018年10月5日下午2時 地點:《自由時報》一樓會議室

決審:阿盛、封德屏、陳義芝、張瑞芬、鍾怡雯(依姓氏筆畫排列)

記錄◎謝麗笙 攝影◎潘少棠 圖◎顏寧儀

會議開始,先由林榮三文化公益基金會執行長蔡素芬報告收件情形,本屆共收到三百六十九件來稿,由吳鈞堯、李欣倫、房慧真、陳夏民、楊隸亞、鄭順聰等六位委員分三組進行初審,選出四十篇作品進入複審。初審委員得以不限篇數,推薦心中值得進入決審的篇目,於複審時參與計票。再由王盛弘、柯裕棻、蔡逸君等三位複審委員,選出十七篇作品進入決審。決審委員推舉陳義芝擔任會議主席,並針對本屆作品發表整體看法與評審重點。

阿盛:這次參賽作品水準整齊,要分別名次有些困難。我個人較傾向選擇疾病與親情書寫,因其他篇章反覆考量,還是覺得不夠好。我評審首先注重作品內涵,其次為文字技巧。有些篇章光有不錯的文字,但沒有較深入的內涵。

張瑞芬:讀作品,第一次讀想知道整體水準,第二次讀就是品味了。文學無非「寫什麼」跟「怎麼寫」,「寫什麼」是主題,「怎麼寫」是技巧。我稍年輕時認為,技巧是掩不住的天分,很亮眼,容易辨識,不可多得;年歲漸長後慢慢體悟另一種「澀味」,初讀時詰屈聱牙,似乎讀不快,但慢慢品味後,發現技巧跟主題契合無間。如果有篇文章技巧高超,另一篇較淡遠、有澀味,內在情境更為深沉、能回味,我會比較肯定後者。這次主題以親情和疾病為重,親情是歷年來著重的主題,今年有幾篇值得推薦。先前曾聽過:美女有兩種,一種別人看她很美,她也自覺其美;另一種美,是自己並不感覺,那才是真的美。文章也有一種是炫技的;另一種是淡淡說心裡話,卻能感受到其雋永內蘊,那需要一點歷練與生命基底。

鍾怡雯:確實這次家族、親情主題占了滿大比例,其他如飲食、身體書寫稍有點綴,使我好奇為什麼愛情題材式微了?寫友情也不多。因此我感到選擇的為難。我的評審標準:第一,希望是複雜的作品,即便文字看起來簡單,但底下應暗潮洶湧,有轉折,不是一調到底;第二,要多層次;第三,文字技巧和敘事要有能力扣合所選題材;再來,會考慮細部表現如文字準確度,也包括節奏感跟標點符號──這會影響一篇散文的氣韻。散文是從生活裡提煉的東西,提煉到多好、多細微,就是優劣關鍵。

封德屏:做為台灣最有影響力的文學獎,這幾年,林榮三文學獎得主年齡層非常年輕。做為較年長的評審,我會去請教年輕同事,使用搜尋工具,看看這些年輕的朋友為了參加比賽,如何消化現實世界,成為創作。現在的散文書寫,無論真實和虛構,僅能以文本觀之,作品的內涵、層次及文字運用的能力都很重要。寫作者在生活中擷取意象,呈現出意識流、鄉土魔幻寫實的風格,都是此獎在這幾年帶成的風氣,值得觀察。

陳義芝: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閱讀。我倒不為難,按照自己長年的認知,先選出八、九篇,最後挑出傑出的五篇。一年當中,假設能讀到這五篇散文,也覺得很有收穫了。這次主題包括文化民俗、身體感官、個人意識深層、新住民遭遇,也牽涉到上一代與下一代間細微的心理──在一個主軸裡涵容這麼多東西,可見散文的功效。我看散文注重「題材」,並非老題材不能寫,新題材能夠拓展視野,可能更具意義;還在乎情境,是不是能用很生動的情境吸引人,而不是雖有意涵但不吸引;也期望作品有深度,文筆不錯但最後沒有更深刻的啟示,那仍然有所欠缺。而這一切都繫於它的語言工具──如何表達、表達的準確度、詞語語意是否能產生多層意涵──所有我期望的,在這次閱讀裡都滿足了我。

經評審協商,決議首輪每人不分名次,圈選五篇,結果如下:

四票作品

〈鯨落〉(封德屏、陳義芝、張瑞芬、鍾怡雯)

三票作品

〈出張〉(阿盛、張瑞芬、鍾怡雯)

〈洗事〉(阿盛、封德屏、陳義芝)

二票作品

〈你妹妹是虎爺接走的〉(阿盛、陳義芝)

〈閻王低頭〉(阿盛、鍾怡雯)

〈天空〉(封德屏、張瑞芬)

〈在巴黎,我亞洲的身體〉(阿盛、封德屏)

一票作品

〈透南風〉(鍾怡雯)

〈屎〉(陳義芝)

〈港島茶記〉(鍾怡雯)

〈抓頭〉(封德屏)

〈謎語練習〉(張瑞芬)

〈拼圖〉(陳義芝)

〈短程旅行〉(張瑞芬)

○票作品

〈豆腐〉、〈玫瑰帶痛〉、〈名為虛妄之物〉

未獲票作品不列入討論,評審針對一票以上作品進行討論。

一票作品

〈透南風〉

鍾怡雯:此篇是放在一個空間裡面來寫的家族故事,反覆講那六層樓的房子「外頭氣派,內裡多麼陰冷」。閩南語跟國語的交錯用得非常好,文字帶著詩意,比如「天花板發炎」。且有轉折、多層次,以為要寫南風天,結果故事裡還有故事,跟傳統單線家族故事較不相同。

封德屏:若它的主要情節和意象載體能一直保持似遠還近的距離,敘事留白,文情相符,會比較好。反而,結局不能免俗地走向「阿嬤留給我的比想像更多」,原本家族冷清和房屋結構濕冷的指涉就分道揚鑣了。

陳義芝:如果多選一、兩篇,這篇我會考慮。細膩、淡筆寫情,包括對人情世故的體會,確實難得,閩南語讀起來也適度,「蕊蕊死」、「答喙鼓」等等。但開頭說「阿嬤言聽計從」,接到「內裡多麼陰冷」,得來快了一點。

〈屎〉

陳義芝:這篇是實習醫生寫父親排便困難,非常切身可感,有血氣有溫度。段落短但簡單好讀,語調控制不錯,對話生動,整體結構也有安排。整篇作品是一個人在痛苦中思索,從最卑微的情境中體察,當成醫療散文或人生哲學散文來讀都可以。不需講出什麼宏大的觀念,在猥瑣的事物中思索現象,如果擺在身體感官書寫的範疇,似乎也可以。

阿盛:我認為問題在於其哲理句子,可以描述,但不必特別點出──做為讀者,我們看了就知道,散文高一點的境界應是如此。

鍾怡雯:結尾有點太輕了。整篇的情節以對話推展,很多是單行,很細膩地書寫一個可能被覺得有點髒、沉重的題材,但似乎較多流過表面的情節,比較少細部、內在的處理。

張瑞芬:結尾太軟弱,無法盛接整篇文章的力道。

〈港島茶記〉

鍾怡雯:作者寫媽媽離世後,她到香港找家裡以前慣喝的茶,「找一點時間的遺跡」。讀了好多下手很重的文章,偶然一篇淡雅的作品,覺得滿好看的。很傳統,安安靜靜,老老實實,沒有高超技巧的煙火味,甚至連媽媽過世、內心很傷痛都隱而未寫。只是部分文字略有瑕疵,沒那麼精準,標點符號運用有待加強。

張瑞芬:這篇的瑕疵在於母親和香港之間似乎欠缺有力的連結,否則文字氣氛都很好。

封德屏:偶爾出現靈光,但文字太寡淡。

〈抓頭〉

封德屏:頭髮在現代散文裡是纏綿的情感意象。作者藉由自己的頭髮,把自己和母親的情感具象化,寫出拉扯、疼痛、控制與尋求自由,疼痛來自母親教養的過度用力,儘管出於疼愛,但緊束的髮型是對孩子的規範;作者長大後,換成母親不喜歡的髮型,可視為追尋自我和自立的過程。過分的力道和手上齒梳的狠勁,非常鮮明,還有媽媽為了維護孩子的整齊頭髮就剪短自己的頭髮,勾勒出奉獻退讓的母親形象,在手與頭皮的糾纏之間,在水的聲音和泡沫之間,互為表裡,寫得很不錯。

陳義芝:當然這篇是有創意的。但語言有些問題,「上沙龍給人抓是最好的」,雖說文章可以口語,但也要錘鍊,又如「生手把一顆渾球捧得不按情願」,什麼是「不按情願」?一些腔調有點作文,「我的既視感是母親拉拔我的疼,她的既視感是生活的窘迫」、「她憋屈以換取我正氣」,語詞用得稍嫌輕易了──如果詩強調意象,小說強調情節塑造,散文是不是應更要求基本功?特別是在這個時代,網路書寫快速,語法很多時候是鬆散扭曲的。

張瑞芬:我滿喜歡這篇的。這篇的文字就好像煮飯有些燒焦,有些沒煮熟,生熟不均勻,有討人喜歡也有坑坑巴巴讓人介意的地方。整體來說,有種活潑幽默、沒怎麼規範好的文字表達方法,活潑靈動;但也有稍稍出格的語法,比如「嬰兒生著泡泡,肉汁可口」。整體連結緊密,結構好,從頭到尾都在沙龍美髮店,以此推進文字,是有概念的,也有節奏感,若文字能再錘鍊會更好。

〈謎語練習〉

張瑞芬:這篇講父親的語言暴力和對兒子造成的心理傷痕。開頭與內容不俗,父子間很微妙的感情,像在猜謎,作者在這樣反覆的暴力間折騰長大。用冷暴力寫冷暴力,文字很冷靜,像拿手術刀割自己,情節推進的節奏感也很好,看完有戰慄感。

封德屏:我可以支持。《希臘神話》斯芬克斯的比喻是全篇最精采之處,作者不知道父親究竟要什麼,回答什麼都逃不過有力量的制裁。但在父親威權下失聲失語的母親,後來走上街頭拿起大聲公吶喊,有些突兀,或許是長期受壓抑後的反撲?作者沒有暗示前因後果。且後面白描多了,較無意象,指涉與安排沒有前面精采。

陳義芝:散文可以涵容很多不同的東西,但每一個情節敘述都要落實,或者有象徵關聯去扣住它要表達的意旨。若更嚴格地對比其他篇章,此篇有一部分是比較瑣碎的記憶,較無力道。

〈拼圖〉

陳義芝:我滿欣賞這篇的。各位可能覺得明明主角是女性,為什麼文中寫「他」?通讀全篇後,可以知道作者有其用意,哪怕是無意的,我也讀出了意涵──面容失認症患者可能連自己都沒有能力辨認,於是刻意以「他」表示。作者以文學手法呈現罕見疾病的情況,寫法非常細膩,每一次感官的呈現,都帶出一些事情。描寫逼真,層次豐富,對同學的描寫也帶出其他人生面向。這樣的表達有創意、構思能力,不是偶然,無論作者是否真為患者,此前都沒有模仿對象,無所依傍,但他完全讓你進入這樣一個人的眼光中,最後以景收束。

阿盛:題材特殊,確實沒看過這樣的書寫。這樣的特殊疾病,我揣測是作者親身經驗,整篇看下來,作者描述的都是一些影像,也就是他眼中的他人是如何,他又如何辨認。做為一個讀者,我們只看到這些影像的呈現,除此之外,我們還能讀到什麼內涵?

陳義芝:讓你知道人間有這樣的狀況,就是它的意義。

張瑞芬:題材很特殊,沒有人寫過。但我納悶篇名〈拼圖〉和內容的關係是什麼?

陳義芝:他的視覺都是獨立片段拼出來的。

封德屏:通篇是第三人稱全知觀點,將病徵知識轉化為書寫,因此透過一直敘述,讓讀者理解患者心智認知的過程,比較缺乏層次,也就是病和病、患者和社會、患者與自我的互動。也許第三人稱的疏離感較強,比較無法得到更深一層的認同或理解。

〈短程旅行〉

張瑞芬:這篇寫憂鬱症,用第二人稱「你」來指涉患者,寫作者將感官耳目放大到極致、非常敏銳的感覺。情節推進都是走路、坐公車、搭捷運,一段一段的行進過程,連接非常好,前後連結緊密,節奏感也很好,文字表達屬上乘。是個很有天分的作者,讓我滿驚豔的一篇作品。

陳義芝:我對他的語法有疑慮。一開筆:「你只是一個走路的人。」「只是」用得有沒有必要?要讀到後面慢慢替他設想,才能得到解答,但單獨看句子本身,語意都不完整。又如「你想那是神佛大殿上清脆的笑聲」,任何句子用一個反差較大的形容,就可得出較大的張力,但這裡顯得有點突兀。

封德屏:相當典型的意識流寫法,很工整的結構,可是較不會感動人,我也同意義芝提到的幾個句法問題。

鍾怡雯:主題集中,但推進速度很慢,好像在點上滑不動。整體是篇完整的作品,不像他篇可以挑出很大的問題,只能說,是不是段落稍微工整了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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