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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 徒勞,是英雄的一個證明 - 鄧小樺談《我香港,我街道》

2020/02/17 05:30

作家鄧小樺。 (陳奕全/攝影)

專訪◎董柏廷

作家鄧小樺主編的《我香港,我街道》。 (陳奕全/攝影)

妳不恨嗎?看著鄧小樺(1978-)左眼側一條紅腫的瘢疤,我忍不住如此問道。當政權的荒謬如黑雲籠罩,人民時刻活在恐懼中,負面情緒怎麼消化?

「我不是很恐懼。」鄧小樺淡定從容,語速快捷,「不知道為什麼遇到那些事情後,我的人生好像變得非常順利,朋友愛你同事愛你普通人也支持你錢又來案子也通過,是我人生最順利的一個月,因此心情變得很好。」看上去一派輕鬆,但誰都明白,她涉過怎樣的荊棘。

去年11月鄧小樺離開理工大學時遭捕後,又於12月底與朋友跨年倒數時,慘遭無預警飛來的催淚彈傷及左眼,當場血流如注,接連而來的無妄之災,不得不讓人多替她擔心幾分,不過鄧小樺坦言自己在現場時維持高度冷靜,指揮傷者抵達安全處庇護,撥電話給親友報平安,安撫現場者情緒。她認為這些是大學與研究所時期,參加社會運動時磨練出來的反應。

「我街道,我知道,我書寫」 香港社區寫作計畫

鄧小樺參與運動最初與最頻繁時期落在2005至2008年間,其時香港關注「都市重建」,她以「保育計畫」為圓心,企圖透過香港人身分的集體回憶,思索本土現代主義建築的保存,達成香港藝術的空間轉向。自那時起,往後約十年間,仍戮力推廣,2014年獲得香港文學館策展人的機會,讓她得以經營更大規模的相關議題。

2016年香港文學館運作「我街道,我知道,我書寫」網站,推動香港社區寫作計畫,鄧小樺說明,「香港社會在經歷過都市重建的保育運動,與比較大型的占領運動後,對街道的理解增加,對『什麼是香港』認知也相對提升。從無到有其實不只是我個人的尋找,也是文藝群體的尋找,企圖用寫作和街道尋找共同體的方法,除名家外,喜好文藝的人也能參加。」

鄧小樺策略清楚,透過文藝「龍頭」帶動效應,邀請參與計畫者的年齡需要有跨度的光譜,因為城市的街道除了個人經驗,更重要的是經歷,「年歲差異也讓可讀性有差別,能豐富多元性。」因此,計畫中參與的作家有二十歲到八十歲者,緣此期望引起更大的注意,也增加素人文章受關注的機會。比如,第一期邀請作家西西,她以七千字長文重現土瓜灣附近七條街道的〈土瓜灣道〉,刊出後即引起廣泛討論,甚至跨到文化圈外,她分享一件趣事,「連建制派媒體都轉載,報導上還讚美『網友』西西寫得不錯。把西西稱為『一名網友』呢,哈哈。」

不過,針對街道與空間的主題並非創舉,如何寫出新意,而非僅止家長裡短的私己瑣事?「我們以本土化概念,畫出一個不分左右立場的平台,有人支持抗爭,有人傾向保守,所有人都能分享經歷,重新界定共同體的一個作法。」同時,也安排書寫風格上較為超拔跟抽象的作者,如李智良、池荒懸、黃裕邦等人參與,「他們雖不常寫地區與空間,筆法也不是很確實具體,但每年需要保留一、兩個位子給這樣的作者,用例外視野與其他作者對照,從離地超越的視角觀看街道,整個計畫呈現出來的香港面貌會更加多元。」

斜陽裡氣魄更壯

網路書寫計畫刻正持續,鄧小樺揀擇五十四位名家作品編整成《我香港,我街道》一書於台灣出版,企圖將議題觸推廣至更大範圍,增強效益。她擎起書,意氣風發解釋書封:「橘紅色有九龍城寨的味道,帶有一點港味。且因為香港目前時勢,大家接受訊息時,已不是太平盛世的文雅感受,而是充滿緊張、危機感與奮鬥感,但並非『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香港歌星羅文有一首歌〈前程錦繡〉:『斜陽裡氣魄更壯/斜陽落下心中不必驚慌』,正是我所想要表達的壓縮情感。」

書中亦收鄧小樺散文〈輓歌――我的公共的菜街〉,描繪對於西洋菜南街街頭公共空間的懷想,她饒有感慨,「亡國感氛圍近年最最嚴重,現在什麼都崩壞了。」文中著重運動發生過的街,作者強烈置身其中,較貼近近代,那麼曾經愛過的舊時香港具體是什麼模樣呢?「我最怕的就是這個問題。」她吞吐其詞,第一次露出餒軟神色,「香港人雖看起來自私,但其實卻能達到很無私的狀態。」彷彿悖論,其實不然,她說明,以往的香港街道是允許人人於上討生活,街道由人民共享,是真正的公共區域,「每個人把自己的東西擺在街上販售,彼此又可以平等相處,衝突不會太嚴重,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風景。但近年政府管理,要求街道乾淨,街道生活的多元性銳減。以及中國大陸自由行增加,分掉香港資源(包括空間),人們無法再用共同討生活的同理感包容街上的遊客。你沒有私人空間了,失去自己的地方就開始排外。」她難掩心疼。

為熱愛的香港奮戰

經歷雨傘運動、反對《逃犯條例》修訂草案運動後,鄧小樺發現,「私人珍視的東西,透過公共關注抵達無私境界,為了理想付出自己的血肉之軀,直到現在的逆政以及……」她突然緘出一球沉默,原本流暢的訪談,化成等待,半分鐘之後,見她嚥下情緒,從齒縫吐出四個字:「醫護罷工。」歷來香港人民罷工訴求多為減少工時與改善工作條件,但現在卻是為了「救香港」,此般實踐經驗,讓她更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麼奮戰。

揩去盈眶淚,鄧小樺回復精神吐露心聲,「有時候我也覺得情緒好到有點問題,但並非毫無情緒反應,只是不容易受人感染,懂得從自我既有的框架中提煉反應,因此很能接受各種徒勞。」文學的涵養,構成她精神深處的強韌意志,經常在意想不到時顯出用處,「之前朋友提到薛西弗斯的故事,我突然想起,那是自己小學就看過的神話。文學在此拯救我。英雄每天推石上山,石頭又滾下來,周而復始,其實徒勞。但因為你每天做,所以你成為英雄;也正因為你是英雄,才會受到懲罰。」她重新掛起微笑說,「徒勞,是英雄的一個證明。」彷彿安慰自己,卻也是給負重前行的人,一顆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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