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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李敏勇/葉珊調,楊牧風,學院詩人的古典情境和浪漫心 - 紀念某種詩風景

2020/03/25 05:30

圖◎王孟婷

◎李敏勇 圖◎王孟婷

楊牧(1940-2020)以八十之齡去世,消息傳出,一片悼念之聲。兼為翻譯家、散文家、評論家的詩人,也是學者的他,哀榮備極。一時之間,台灣社會也對「詩人」身分有注目的焦點。不到二十歲已在詩壇嶄露頭角,二十歲即出版詩集,從花蓮中學、東海大學歷史系到外文系,進而赴美留學,先後在愛荷華大學取得藝術碩士、在加州柏克萊大學獲比較文學博士,任教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的他,在台灣以外文系出身,在美國以中國文學學者建立學術地位,詩之路途從未停歇。退休前,即在東華大學創辦人文社會學院,推動研究與創作並重的文學學程,退休後,更對東華大學文學學風多所挹注。詩壇受其薰陶、影響者頗眾。已見到他的許多後學為文頌揚,可見他享有的地位以及文學的人緣。

楊牧是典型的學院派詩人,遵古典律則,極具浪漫色彩。葉珊時期華美,楊牧時代典雅。1950年代末期,從抒情的《藍星》到接續《現代》的《創世紀》,他在漢字中文白話的鍛鍊,著力甚深。重於英詩的典律涵養,也對中國《詩經》傳統多所琢磨。他對葉慈(W. B. Yeats,1865-1939)有所鑽研,譯介詩集,但似乎將之放在英詩的視野,不盡相映愛爾蘭文藝復興蘊含的從大英帝國獨立的追尋。對文化中國有嚮往的他,對五四以後的中文新詩傳統有所關注,但仍以抒情為主。若以台灣與中國對應美國與英國,從詩人的取向來說,他對重英國傳統的艾略特(T. S. Eliot,1888-1965),可能比強調脫美國化的威廉.卡洛斯.威廉斯(W. C. Williams,1883-1963)更欣賞,前者是學者,後者是小兒科醫生。學院、書房,生活,人間,正是其間差別。

1972年,同樣年少輕狂的我與陳鴻森,以〈蓋棺話葉珊〉對談,記錄在《笠》發表後,傳出楊牧有回應文章交給高信疆主編的〈人間副刊〉,後來不了了之。不像1991年,我在《笠》發表〈招魂祭〉批評洛夫,之後一連串的論戰。甚至,巨人版《中國現代文學大系.詩》已被選入的我,被洛夫硬是從中杯葛,以選到1945年出生的詩人為由,連帶把1948,晚我一年出生的鄭烱明、羅青拿掉了。當時的三位編選人,其實是余光中、瘂弦、白萩。楊牧畢竟有學養的詩人。我與他並不熟,但2000年,我以「探觸五十位台灣詩人的心」為引題,選編《台灣詩閱讀》,徵得他同意,收錄了〈航向愛爾蘭〉這首詩。研究愛爾蘭詩的學者吳潛誠視楊牧亦師亦友,在台大外文系任教時,應邀在東華大學開辦英文系,是我與楊牧有些關連的促成者,我為英年早逝的吳潛誠主持追思會,楊牧出席敘說這位知己。後來,吳潛誠大女兒的婚宴,我們被安排同桌,也都以新娘父親摯友身分上台祝福新人。相互微笑致意是我與楊牧僅有的交會。

鄉土文學論戰前,有大俠之風的唐文標,對台灣現代詩的超現實主義風氣和不食人間煙火的抒情風氣有嚴厲批評,楊牧也在其列。猛烈的砲火掃向詩壇要角,回擊也重。過或不及,可以討論,論戰其來有因,也有影響。楊牧之後小心謹慎的藝術涉事與介入,不無回應。他的〈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以一百二十九行長詩處理一位「芋仔番薯」青年的個人、社會迷惘。他――發信青年;我――受信者,回應的詩人。不只敘述他的迷惘,也流露詩人的「我」對相關問題、冷靜以對的處理。說詩人並不能像法政者那樣處理,他在敘述中詮釋。他謹守詩人的身分,不越社會運動家或革命者的雷池。但他沒有余光中那樣引人非議、被指為與黨國獨裁共謀的「血滴子」形象。深具文化中國意味的他,六四以後,據說不再去中國,也不讓自己的詩被選入中國的出版品。這與一些反共、反共留在紀錄裡,口口聲聲愛他的黨國的詩人不一樣。

美麗島高雄事件發生後,作家楊青矗、王拓也入獄。楊牧是簽署救援信的二十七位留美學人之一。陳若曦帶信奔台,見了蔣經國,提出「先鎮後暴」問題,即是救援行動。他也有〈悲歌〉寫林宅血案,並以「為林義雄作」為副題。六四天安門事件,他的〈在一隊坦克車前〉,描述了一幕中國血腥統治場景。楊牧的介入之志,異國場景和情境多,或許是一種距離之美的講究。早在1970年代,他就以〈禁忌的遊戲〉四首,與西班牙吉他組曲及一部電影同名的詩作,流露對獨裁者佛朗哥的批判,以及對被謀殺詩人羅卡的憐憫。蘇聯解體後,車臣反抗軍為獨立,不斷被俄羅斯鎮壓,他以〈指環〉為名的一首長詩,敘述一位狙擊手埋伏於游擊戰,以瞄準鏡中一名俄羅斯士兵從佯裝已死的車臣女子,用刀切斷手指,強取戒指,但指環掉落,倉皇於霧中離去的場景,見證悲美的獨立戰爭樂章。小心、謹慎,但楊牧這首在2000年總統大選時際發表的動人作品,讓人印象深刻。

楊牧與早他三歲的白萩(1937-)是台灣人在戰後的1950年代,以《現代詩》、《藍星》、《創世紀》為主要場域,以少年之姿活躍其間的例子。1920世代詩人,在其他國家戰後大多已登場,但台灣從日本殖民而國民黨中國類殖民,通行日語改為中文,除林亨泰因提供日本《詩與詩論》的現代主義詩潮,成為紀弦號召的「現代派」發起人之一,得以遊裕其間,許多台灣本土詩人在自己的國度成為瘖啞者。楊牧的浪漫心和古典性與白萩的現代性和現實性成為一對照,白萩後來參與《笠》的創社、創刊,楊牧則在學院自成一家。學院性、書房型的楊牧和白萩的生活化、人間性更是對照。雅言對口語,更是兩位詩人在漢字白話的不同鍛煉。楊牧的書卷氣對照白萩的江湖味,各具一格。

面對一位詩人的殞落,看到台灣一位詩人六十載以上的詩業得到頌讚,感觸良多也深沉。晚於楊牧七歲的我,創作也已逾半世紀,我們同樣在六十歲時獲頒國家文藝獎。我在自己的詩歷程閱讀他的作品,就像我閱讀許多本國詩人作品和譯讀許多外國詩人作品。詩人之路是沒有地圖的旅行,詩是一個民族的靈魂。聲音和形象的雙翼載著意義飛行。好好珍惜台灣――我們尚在雕琢的國度的詩人和詩吧!紀念的意義比不上真正閱讀一個詩人在他沒有地圖的旅行印記的詩的形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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