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鄭郁萌／教

◎鄭郁萌

◎鄭郁萌

我小學時常轉學，但是轉來轉去，每個學校總是有種叫做「秩序比賽」或「清潔比賽」的東西。

譬如秩序比賽，就是從學校高年級的優秀學生裡選出糾察隊，在早自習、升旗、午休等時間，在教室走道上巡迴觀察各班學生安不安靜，然後打分數。每週總計一次，若有班級連續四週被評最高分，就可以得到一塊紅通通、閃亮亮的「本月秩序優勝」的壓克力牌子，高高掛在教室門外。

請繼續往下閱讀...

如今回想起來很蠢。但那時本班的風紀股長，真的為了這塊牌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比如有男同學內急憋不住，風紀股長不准他去上廁所，說是因為被看到會扣分，結果男同學黃澄澄的尿液從最後一排流到講台前（於是我們都知道教室地板不平，下課時會拿彈珠從最後一排往前滾著玩）。

那時也流行有很多按鍵的自動鉛筆盒，早自習時，有個同學按錯鈕，削尖的鉛筆彈出來戳傷了前座同學的脖子，傷口流了血，風紀股長不准他去保健室，叫他自己按住傷口止血，旁人不准喧譁、當事人不准哭。

「老師不在，如果你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風紀股長威風凜凜站在講台上，用手指著全班說：「如果誰去告狀，害我們班拿不到獎牌，大家都會知道誰是害群之馬！」

如今回想起來還是很蠢，但風紀股長有他的好伙伴，一群人剛好占滿全班前十名，又是各類校內比賽的代表；偏偏憋尿同學與被刺傷同學大約都在三、四十名間，是弱勢族群，也沒人敢去講。月底，風紀股長如願得到了那塊牌子，老師叫他站起來，接受全班英雄式的歡呼鼓掌。

只有那個被鉛筆刺傷的同學，下課時哭了起來。

老師坐在教室裡的辦公桌改考卷，完全沒反應。白目轉學生覺得不對勁，跑去問老師，她用紅筆打著圈跟叉，心不在焉回應：「嗯……嗯……傷口不大吧？那只是件小事。得了獎牌大家都很開心，這是全班的榮譽嘛……」

轉學生從此懂得，所謂的邪教大約是怎麼一回事。一開始它的目的未必始於惡，但在朝向它的過程中，逐漸成為一個寧靜而龐大的漩渦，將所有人慢慢捲入。

組織內有些人深信這個價值不移，也有人雖然不信但不得不服從。有人受了傷、有人獲了利，有人無感，也有人為了保全自己、視而不見。那些傷疤那些血，很重要嗎？總之，組織要你安靜，只要安靜，那些脫序的事就不存在。

我很高興我很快又轉學了，但悲傷的是，我們從來無法脫離這樣子的世界。●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