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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吳佳駿/我有讀書病

2024/05/16 05:30

圖◎倪韶

◎吳佳駿 圖◎倪韶

約莫四、五年前開始用電子書,除了書已從地板淹至床上外,更大原因,是受到刺激。書買得多,放著養灰塵,看它們陣容浩大,總有種自己想讀,只是沒時間的虛榮。一次和離開研究室跑去公司上班的後輩吃飯,對方談到,她已經習慣電子閱讀器。公司要看的paper多是電子檔,當她偶爾想看自己在意的書,卻因為工作太忙,不能像從前泡在書店或圖書館,也就用上電子書。看了她的電子書單,裡頭好幾本我房間地板也有,卻完全還沒開始看。後輩工作壓力大,卻仍找時間給喜愛的書,這讓我十分羨慕。自那時開始,我也開始用起電子閱讀器。

電子書輕巧方便,自己閱讀效率提高許多。用著用著,連誠品會員都退回白卡。但去年左右,自己默默又開始購買實體書。倒不是看不慣螢幕,單純手摸到書本,便有股衝動喜愛。看著數量再次龐大可觀,在沙發堆滿的書,這才意識到,我或許有種讀書病吧。

小時候,每年春節前家裡會固定上去台北,那是父母例行去台北打招呼的行程。因為我成長時家裡沒有電視和電腦,隨同北上的我,會從家中拿幾本書打發時間。父母和朋友聊天甚久,我插不進話題,只好趴在床上緩緩啃書。台北冬天下雨對南部孩子新奇,伴隨清冽的氣息和雨打著窗櫺的聲音,直至深夜。家裡的書小時候多半不好懂,看了《文化苦旅》也看了《阿特拉斯聳聳肩》。長大是什麼呢?幾天後要過新年領紅包,如果長大是書中世界,那感覺挺麻煩。

長大後,雨聲在書裡延續。台北幾年,每當發覺天空的雲飄動快速,隱雷陣陣,我便抓緊時間尋找附近咖啡廳。若正幸運,能在身體被打溼前撞響咖啡店門上鈴鐺。點好咖啡,看包包今天帶什麼書。偶爾驚喜,發現店主選書陳列於櫃上。咖啡店裡,書和聲音都是重要的組成,安靜的木桌間,聽著雨聲,用閱讀和咖啡認識沉默的店主,再幸福不過。一間現已不開放,雨農路上小店,我在那裡雨中認識魯西迪、阿多尼斯和谷川俊太郎等人。雨天特有陰暗的光,被百葉窗分割零碎書上。雨滴落到地面的時間,和文字接近無限永遠。

對於雨天,還有一個書的記憶是通勤。住淡水兩年多,時常要移動到公館上班,來回以小時計算的捷運逃不掉。淡水多雨,扛著開花的傘艱難地移動到捷運站後,在月台上和清晨人潮共享被雨埋葬的觀音山。幸而從淡水始發,大多能找到坐下之處。我喜歡在車上看書,去上班時看小說,延遲接觸社畜世界的語言。朝井遼、村田沙耶香或辻村深月,台灣出版的日本小說許多篇幅都不長,差不多足夠躲進上班前最後的快樂。

下班通勤,精神渙散,架構劇情的能力低下,大多只剩對世界的厭惡。除非小說看到中段正精采,不然大多直接睡回淡水。但有個週五,那次還陪客戶去吃了酒,腦袋腫脹滾上末班車。週五末班車大約都是些奇人異士在搭,能好好坐在位置上不多,大家講話都特別大聲。恍惚之間,發現捷運車廂上貼著〈週間許願〉。

「孤獨就永遠是牆內靜默的獸嗎/我在墳場,不忘生者眉間的祕密/或者,我只能是一枚刻壞的印章/保留你因純真而閃神的最初」

盯著那格小小的詩,捷運自士林到淡水的暗湧搖晃。隔天,便去買了《初醒如飛行》。

談及飛行,不得不提近年旅行中遇到的書們。過去機場裡常有書店,那是我差旅時小小樂趣。在機場買一本書,旅途中閱讀,讀完後送給旅程中的人或青旅。當故事情節和旅行風景交織,記憶由此更為清朗。北京旅館飯後與《春宴》同飲當地友人送的二鍋頭、一畑電車裡陽光灑上《橡皮擦計畫》和宍道湖湖面折射、深夜台東翻開《沼澤女孩》時,太平洋浪花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我喜歡每份閱讀的獨特,記得每次感動的地點。記得每本書被交給怎樣的人,並默默期待,這份對書的真誠,能到他或她的生命,留下一點點更多可能。一場旅行就和一次閱讀一樣,只有一次,但會記住一輩子。

旅行中,除了青旅和咖啡廳,另一個會遇見書的地方,是自助洗衣店。如果是人煙罕至,像國道旁附設在大卡車休息站的自助洗衣店,花盆旁小桌子,業者會放些輕巧的繪本或漫畫。在津山遇到的《藏狐莎岡先生》,在益田讀到的《不知有沒有書店》,可愛又幽默,看完後內心總有無比滿足。城市中自助洗衣店誠然是別種樣貌。洗衣的人多,大多也是帶自己的書去看。等待衣服同時,人們進進出出,或者坐長椅及桌子旁,低頭閱讀。大阪西成十分混亂的地區裡,衣衫縫補的歐吉桑們圍著菸筒看著很像成人漫畫的漫畫;薄野清晨網咖旁洗衣店,兩個剛下班的公主小姐,拿著橫山秀夫一邊旁邊討論週末聖地巡禮路線,並說午餐可以吃客人推薦的蕎麥麵;至於印象最深,則是下北澤。桌子對面穿著時尚,揹著大包包好帥的妹妹,異色放大片在手中的書上下掃盪。烘衣機開始大聲咆哮時,她抬起頭問我:「我在這裡念詩會打擾到你嗎?」

我說請便後,她拉開椅子,有三個不同顏色唇環的嘴唇輕啟。我偷偷瞄向書本封面,是萩原朔太郎。

幾年旅行,幸運不減,遇到各式各樣讀書之人。和大家的故事太多,一時也講不完。不過,就算到現在,喜愛的書換了千萬種,我還是改不掉小時候剛開始看書時的習慣:每當我被書中情節給感動到雞皮疙瘩不能自已時,我會直接把那一頁書蓋到臉上。讓書頁特有的香味從鼻孔竄進體內,閉上雙眼,深呼吸,物理上用書香冷靜自己。吸氣,吐氣,大口地。

或許那是安靜與黑暗,在書本之前,我的不安微不足道。撰書的前人經歷得比我多太多,文字像是他們最溫柔的善意,在紙上擱淺,只為和不知多久才會遇到的靈魂相遇,從孤獨裡告知,你不會永遠一個人。也或許,那是知道我仍是那個被書裡故事感動的小孩後,每當恐懼長大的自己變成怎樣時,帶來絲微安心。不管如何,我知道我挺喜歡讀書,但,同時也意識到,我對讀書已全然不能以興趣來概括,從各方面來說,連排拉麵都在看書,這更接近會被人吐槽「太多了」的怪異行為,基本病入膏肓。只是暫時,也還沒去找醫生的打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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