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楊慎絢／穀倉筆記

◎楊慎絢

◎楊慎絢

職業衛生實務的課程不需講堂，沒有共同筆記，也無法指定教科書，離開校園才是學習的開始。今日啟動九人座車前往彰化穀倉，五楊高架公路成為露天的階梯教室，黑板變成透明的玻璃窗，我對前座的張同學說，收起手機，眼前的桃園工業廠區才是實體的教材，請從建築的外形判斷功能，以屋頂的通風採光推測工廠的屬性。

挑高的廠房是起重作業的活動空間，寬廣的圓盤槽存放液體，高聳的圓柱塔儲置粉粒，貨車進出塔底通常盛裝水泥，如果數座圓塔併連輸送管可能是混凝土預拌廠，外接煙囪就是瀝青拌合區。麵粉廠與飼料廠也以筒倉圓塔儲存穀物粉料，麵粉廠外牆圖示品牌標誌，窗面也相對明亮；飼料廠常見斗笠狀屋頂的青貯塔（tower silo）儲存黃豆與玉米，遠遠望去，塔頂邊緣突起弓形通風口，這需要進入廠區仔細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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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分為兩階段，」我說，「第一階段現場訪視，第二階段分組報告，每位學員必須完成一張圖表，描繪工廠平面圖，或作業流程表，也可以是戴著安全帽的自畫像；或者列表比較原料與產品的搬運負荷，倉儲與廠房的整體通風。總結報告的時候，再分析歸納拼出全貌。」

下車後，先聆聽廠護說明入廠安全須知，現場作業分為生產流程與人員動線，地面標示的黃線就是分界。大門打卡處是人員動線的起點，堆高機作業區則是進料與出貨的中繼站；穀粒以斗升機搬運，飼料袋則以輸送帶傳送，中間的製程正是現場踏查的重點。爬上七層樓高的吊貨樓板，震耳的噪音來自急速滾動的機台，打粒機下方還有碾壓機與巨型電扇。風潮像逆流的瀑布從樓板洞口湧出，奮力搖晃整個樓層的鮮黃粉末。

「除了防塵口罩，還有什麼改善方案？」

「機具外裝透明罩。機械封口包裝。帆布移動式輸送帶。」是的，這就是臨場的答案。

頂樓側門有座露台，可以展望整個廠區，我尾隨廠護，緊踏安全梯的格條底板，轉頭說，這裡僅容三人，陳同學你先過來，抓住扶手，注意看那座架在塔頂的跨橋，縱橫的管路運送穀物，外架網板是維修人員的通道。

「你爬過七股鹽山嗎？」我問。

這種無厘頭的提問，實在很難回答。

「那麼，踏上穀堆呢？」

塔倉的穀粒會主動讓出空間，你愈向上掙逃，就愈往下沉落。因此塔槽工作必須背負安全帶防墜，而且雙人作業，這種局限空間需要通風排熱，避免缺氧，也預防粉塵氣爆。業界的武功祕笈曾出現「竹籠通風柱」，穀堆裡直立的空柱就是用來散熱與除濕。

最後回到會議室，我說，平面圖繪製好了嗎，請先上台報告，其他同學補充，下一位說明作業流程。總結報告改到梧棲餐廳，飯後再加點海鮮玉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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