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極短篇】 林月先／古董

◎林月先

◎林月先

美惠坐在圓弧形的梳妝台前，拉開所有可以拉開的。除了首飾盒和化妝盒，它到底在哪？她盯著鏡中人半晌，呀了一聲抽起手腕上的圈，三兩下把一頭銀白色的髮盤好。

「以前不是很常見嘛，戴著眼鏡、找眼鏡，找個半天，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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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頭上。」

「沒錯！」她戴上耳環，拾起口紅又放下：「哎，真的老啦。」

「你看起來很美。」

美惠嘴角一彎，畫起眼妝。「現在沒有近視、沒有眼鏡，雷射發達，但記憶還是會糊啊……」她梳開睫毛，對著鏡中人眨了幾下：「忘東忘西。算是我們的老吧？」

她起身，在三百六十度的鏡子面前轉了三百六十度。她今天穿的是美國那一套，女兒買給她的大紅色。她本來嫌樣式老，但老蕭說紅色耀眼，氣色好。

「以前還有辦法。每次出國，叫一聲，全家都來幫我找。」找眼鏡、找手錶、找護照，都是多久以前的老古董。先生還在，他們還可以出國，大家還可以同住。

「小惠。」

鏡子浮出一行數字，離孫女的婚禮只剩不到一小時。美惠快步邁向玄關，又拎著一雙鞋回來。

「哎，我的口罩呢！」她站在鏡前，翻開所有可以翻開的：「口罩、口罩、口罩……」銀白色的髮止不住散亂，一陣寒氣滲入腦殼。除了更衣室和浴室，她到底在哪？

「在你的手臂上。」兒子送的陪伴型機器人緩緩滑來，閃爍著紅燈：「今日病毒指數達過量等級，應避免所有非必要之出門計畫。」它伸出它的臂：「小惠，婚禮四十三分鐘後上線，要不要前往視聽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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