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王姿雯／在世界末日搖曳露營

◎王姿雯

◎王姿雯

沒有心究竟是什麼樣子？

這個已過的冬日我又重讀一次《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這好像已是住在台北的冬季儀式，當低迷持續的陰雨阻隔了一切，就想拿起一本大長篇複習，現實已被雨囚禁，但心必須有可以去的地方。

似乎從未在陽光充沛的季節裡讀過《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兩個交錯又同步進行的世界中，貫穿著一致的冷與靜。世界末日是個沒有多餘情緒、自給自足的迴圈城市──「街」，「誰也不傷害誰，誰也不互相憎恨，也沒有欲望。大家都很充實滿足，和平地生活著。你想為什麼呢？那是因為沒有所謂心這東西喲。」主角的影子一直提醒他，唉快逃啊，這裡不正常，然而最終他在半強迫半自願的情形下，留在沒有心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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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數幾個冬季，我應該是比較站在影子那邊的吧！沒有心很明顯是人性不「政確」，活著就是要去澈澈底底通過那些心造成的磨難、糾纏，沾染一身塵埃，然後帥氣地拍拍身體又站起來。

貪、嗔、癡、努力、失敗、成功、悔恨、忌妒、復仇、揪心的愛，心是韓劇。

心是人生的劇情線，相較於「街」的自我完成，那心之曲線只會隨著邁向衰老更生波折。無可抗，對劇情的無可抗。

這幾年我常沉迷一種無劇情的劇，像「街」一般的世界，沒有起伏、沒有心。比如說《搖曳露營》，少女們為了露營打工、賺錢買道具、相約出遊，僅此而已，沒有特別的事件發生、沒有衝突、沒有大和解，高中少女所該有的心之暗湧，都沒有。有點像十集日劇演到第五集，卻沒出現該出現的爆點轉折，一切又回到第一集。這個可以輕易看到富士山的小城就是「街」，不同個性的少女在各自的角色上說一些不傷人的台詞，把心移除，世界就莫名運作得有些順暢歡快。

當人生已積累太多心的作用，就會渴望在某些時候，沒有心，在一個無機的再也不去哪裡的街內沉默移動，譬如《神隱少女》中千尋和無臉男搭乘海上電車無聲地穿越。因此《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的主角最終面對的並不是是非，而是選擇題，並且他認知到那寂寥的街原是自己的創造，什麼都沒有，也可以是一種創造。我必須先哪裡都不去，我必須先獨自去寒冬的冷清露營場搭好帳篷，讀一本不特別有意義的書，望著無葉的樹、燒著枯木，確定我心中真的完完全全是空的，一片世界末日般祥和，才能有一天讓什麼重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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