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plus．親子會客室】與自己影子共舞

圖／達志影像

文／曲慧娟

晤談室裡，孩子說：「我想要剪掉我的影子，這些陰影左右了我的生命流動，讓我喘不過氣來，無法發揮潛能、沒有辦法好好學習、好好表現，我想要剪掉我的影子，找回那個原本的自己。」

我問孩子：「這些影子是什麼呢？」孩子說：「是『怠惰』，就像吃完晚飯後，明明該讀書的時間到了，但就是會不由自主拿出手機來玩，瞬間就到了8點、然後9點、10點、11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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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是『壓迫感』，國中九年級時，為了讓自己考上好的高中，用盡各種方式壓迫自己專注，雖然如願上了第一志願，但這種逼迫自己讀書的經驗，留下了不可抹滅的印記，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無能，好像只能靠補習班和外在的高壓管理，才能讓自己進步。但在國中八年級以前，當時的自己是可以管理好生活的，想要做什麼，也都能按安排的計畫執行，我比較喜歡那時候的自己。」男孩悠悠說著：「只要把這些影子剪掉，我就能夠再度成為陽光男孩。所以我來找你，請你想辦法為我剪掉影子。」

我繼續問：「這些影子，還有可能是什麼呢？」孩子說：「也許還想成為別人眼中的好小孩。有一個孩提時的記憶是一個炎熱的下午，自己得到一個非常珍貴的冰淇淋，正坐在客廳裡和媽媽、姊姊一起享用。平日裡不吃冰淇淋的父親走過來說給他吃一口，我沒有拒絕，只是問爸爸剛剛不是說不要，現在為什麼要吃我的冰淇淋呢？」孩子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父親大發雷霆，砸壞了許多家裡的家具，還厲聲地說：「你們給我搞清楚，這些都是我買給你們的，包括這支冰淇淋。」年幼的孩子，其實心裡有許多的不服氣，但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甚至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只是冷眼看著爸媽為了這事吵到要鬧離婚。

孩子說，長大後他也曾和父親提過許多次這件事，但父親早已忘記且不以為意。這樣的經驗形成孩子生命中的一種復刻情節，在不同角色上重複播放著類似的腳本和結局，孩子總是快樂不起來，而且覺得自己做不好。舉一個例子來說，孩子在學校裡是班長，若有和導師意見不同、價值信念不同時，他就會再三道歉取得老師的諒解，或是躲到廁所裡平撫自己的情緒。他從來不說反對的想法或是意見，但在他心裡有著巨大、不認同、反對的聲音，從來不曾說出口。終於，這些巨大的聲音以震耳欲聾的姿態，提醒著孩子「不快樂」的事實。

童話故事中，小飛俠彼得潘在飛行中失去了他的影子，當他再次找到影子時，他沒有能力處理自己的陰影，想到的方法是用肥皂把它再黏回去，也許是因為他想用否認的方式來找回自己失去的一角，所以不會成功。故事中的另一個主角溫蒂，她則用現實的方法，以縫補的方式將彼得潘的影子重新歸位。那麼，想把影子徹底剪掉的孩子，是否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來面對並縫合自己的影子呢？

親愛的爸媽，你是否也想起一些和孩子相處的經驗呢？是否也曾經在孩子重複訴說的事件裡閃躲，無法面對孩子當面的挑戰而困窘不已呢？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們每個人心裡都住著一個彼得潘小男孩，都曾經想用否認的方式找回自己失落的一角，而終日惴惴不安惶惶無功呢？

一個冰淇淋是誰買的或許會被遺忘，一個影子卻是無法被剪去或是隱藏的，也許，我們都可以試著隨光源的方向移動一下自己的身形，選擇讓影子在我們的前方、或者側邊、或是身後。我們可以靠著移動身形，讓影子處在一個感覺最舒服的位置上，讓影子成為影子，而不是主體，影子可以是朋友、是夥伴、是同盟，影子也可以是過去、現在和未來。只要試著配合日照的方向調整移動，或許影子就可以在它最適合存在的地方，如同光和影之不可分離。（作者為諮商心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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