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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家庭plus．生活停看聽】燒鴨怨恨 隱藏20年
圖／達志影像
文／張文聲
大約在我七、八歲時，香港的親戚回鄉探親，送來兩隻港式燒鴨。那兩隻燒鴨外皮焦黃油亮，光看已讓我食指大動，這在當時可是花錢都買不到的美味，我滿懷期待地等著晚餐時大快朵頤。
誰料開飯時，我才發現父親竟把兩隻燒鴨都帶去了伯父家與他們喝酒，母親、姊姊與我一口都沒吃到。我極度失望，同時也十分怨恨父親對我們的忽略。但不知何故，在最能任性的年齡，我卻把這件事深深地壓抑在心底，連對母親都隻字未提，後遺症就是我不再期待父親愛的行動。此後父子間雖時有互動，但基本都是商量事務，而非情感交流。
多年後我在澳洲娶妻生女。女兒滿月時，父親與母親一起過來幫忙。原來說好住3個月，既能幫我們育兒，又能一家團聚。大約1個月後，舅舅打電話來說老家的房屋需要修繕，舅舅並未要求父親回去，但父親主動提出提早回去，留母親一人在雪梨。
這讓我勃然大怒。我從未那樣生氣過，當著母親和妻子的面，我不再壓抑怨氣，吼叫著，對父親輸出我的情緒：「又沒有人叫你回去，就算房子要修繕，花錢請工人就好，為什麼明明說好了3個月，你來了1個月就要回去！為什麼你對媽媽、姊姊和我，不能像對外人一樣好！你從來都是這樣，小時候香港親戚送了兩隻燒鴨，你兩隻都帶去伯父家，你要跟兄弟分享，拿一隻就夠意思了，偏偏兩隻都帶走，讓我們一口都沒得吃。在你心裡，我們連外人都不如！難道我們就不配得到你的愛嗎？」
在我歇斯底里的情緒傾瀉後，家裡一片寂靜。大約1分鐘後，父親緩緩地說：「那我3個月後再回。」事後我們倆誰也沒再提燒鴨的事，但我相信父親感受到了我壓抑二十多年之久的怨氣，而開始改變。我在徹底的宣洩後，也放下了執念。似乎我發的那把火，燒掉了心裡的荊棘，使得親情的種子再度萌芽。父子之間就此達成了無言的和解。
可能身為男性的我們天生就不擅長表達情緒，甚至內建了壓抑情緒的應用程式；又或者為了一口喫食發怒，會讓我覺得自己小氣，而男人是應該大度的，所以遭受委屈後，我選擇了沉默，即使我的情緒是那麼強烈。這樣的壓抑，雖能帶來一時的表面和平，卻也犧牲了父子之間的親密關係。
男人一樣有情感需求，沉默只是因為壓力不夠強，當壓力夠大時，火山就會猛烈地爆發。人的情緒需要釋放，你不可能消化它，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它釋放出來，否則你自己會被內耗掉，且殃及與身邊人的關係。
發怒雖然不好，但發怒時的我是真我，你可以假惺惺地問安，但你無法假惺惺地發怒。發怒是另一種形式的坦誠相見，而坦誠是相知相識的前提。
於是我開始學習一個功課，要對自己真誠，不開心時，不再一味委屈自己，而是對身邊人坦白我的感覺，無論是什麼方式。人和人之間只要是真誠的碰撞，對長期關係是有利的。只要對方在乎你，衝突也是通往和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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