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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唐墨／我的寶貴姨
◎唐墨
◎唐墨
彼工，頭一改去姨的厝，欲三十冬的社區大樓，挨挨��，一層樓就櫼十間徛家，滇滇滇，姨講蹛佇遮，就會想著古早的九崁街，彼當陣厝邊頭尾攏是好朋友，無像這馬逐間關門閂戶。較早講欲諜詳嘛好，相招食點心嘛好，上無，燃一鼎冬瓜茶抑是烏仔梅湯，用彼種a-lu-mi的茶鈷來袋，姨講，彼當陣哪有啥物搖杯仔的通好啉，講甲喙焦，有滾水著袂䆀囉――彼個「囉」牽了足長，姨咧講話的時陣定定會牽一个長長的尾音，閣笑甲裂獅獅，目睭仁擘甲金金金，因為按呢我才看有，原來這就是人講矣：小生小旦，目尾牽電線。
姨講無啦，小生小旦，這馬扮了嘛無好看，予恁少年去扮就好。這馬跤頭趺參行路就真食力矣，是欲按怎扮。就是坐椅鼓頭唱一塊〈漿水〉抑是一塊〈襖〉按呢爾爾。
猶毋過，我對姨講，咱這沿一句話就袂曉講，閣搬戲咧，毋敢痟想。
姨講，毋是，因為恁是干焦學興趣，遮嘛誠好――半句頓蹬，無知敢是想著較早的生活，姨才閣紲落去共話講煞：「阮是討生活，艱苦，今仔日無共記起來，明仔載台頂就變無步。恁華語號做『沒戲唱』，後擺人就毋敢請你這團，按呢存辦是欲枵腹肚，無通。」
姨繼續講，扮仙就是愛先唱〈漿水〉，鑼鼓沖落到地，逐家就知影講喔佗位咧鬧熱矣。為著食飯才來學搬戲，戲班的故代差不多攏是按呢開始，為著一雙繡花鞋；為著會當裝媠媠；為著欲奅查某，就去學做戲，甘願予戲班縛去。縛佇戲班的生活，彼是一款，姨講，姨佮人無仝款，彼陣仔大兄佮人整戲班，大兄共姨聘講，來戲班鬥相共，就有飯通食，十三歲的媠姑娘仔，就戇戇仔綴大兄去戲班，啥物攏袂曉，干焦知影食。拄好搪著一个挨弦仔的歌仔先，看姨佇台跤等大人散戲等甲腹肚枵，就教姨〈一欉好花〉來止枵。
念歌哪有通止枵，是唱唱咧，這層代先共放袂記矣，莫想就袂枵，較早睏較有眠，減食一頓才是真。橫直早起上無嘛有一碗番薯糜，哪想哪有滋味。
歌仔先講，明仔載共姨考試。隔轉工歌仔先就教姨〈四盆牡丹〉，講按呢就有法度共戲班鬥跤數矣。
姨講，敢聽毋敢信，兩條歌就欲走江湖，哪有可能？不其然，有一工某乜人破病，大兄叫姨去台頂搬查某嫻，姨是驚甲半小死，大嫂講免驚，用〈一欉好花〉佮〈四盆牡丹〉這兩塊，唱八句，徛四位，逐位小可比一下，唱煞喝一聲：「小姐，請。」按呢後壁小旦知影出場，姨就隨落台。
古早搬戲攏無劇本，佗一齣欲按怎演，攏是愛靠講戲先生來開破，搬戲進前點外鐘，佇後台比一下石平貴愛按怎戲弄王三姊；講焦桂英著愛學哭，大哭艋舺哭宜蘭哭都馬哭，鴨母噠仔伴君哭；閣展一下做孔明佮做包公的先生範，講袂使喇嘻喇嘻，做戲愛有腳數，腳數無出來，逐家就無愛看。姨的跤步手路就是按呢綴兄嫂學來的，閣不止仔有範，人客看了有歡喜，姨就繼續搬。
搬了七十冬，攏毋捌改途，原仔是祖師公有保庇。
寶貴姨來講這號話是誠有資格，頭一改看著寶貴姨，是佇電視頂懸，姨一下仔搬老人，一下仔演姑娘仔，聲嗽千變萬化誠精采，會唱會念，袂輸若黃俊雄咧搬布袋戲。坐佇姨邊仔，負責彈吉他的美珠姊嘛會假一个囡仔聲，閣會學一聲大鱸鰻，兩个人一句來一句去，相褒就是一台戲。
姨講，共美珠姊是佇錄音間熟似，美珠姊代先看姨彼範仔敢若庄跤倯，毋相信講有外厲害，結果姨開喙，唱了五分鐘的《錦裙玉玲瓏》，予美珠姊聽甲足痴迷，紲彈吉他來共伴奏，講一定愛揣姨搭檔，做一齣免錢的嘛甘願。
自按呢，十七、八歲就佮美珠姊做伙，規世人的好姊妹仔，為著生活，位戲棚落台，開始錄電台閣上電視。定定有製藥廠來講價數，一個月三千箍，出外蹛旅社，吃飯攏算藥廠的，姨就是專心念歌錄音，替藥廠賣藥仔，就算講是阿桐伯、吳樂天來相揣，姨嘛毋敢烏白答應，驚講藥仔會食死人，家己愛先食一個月，無代誌才敢答應。
佇戲班出腳了後，一工就是五百箍，規年迵天，孤講迎鬧熱就會當買厝飼囝兒，尾仔是外台較無興，無人欲看戲矣，學閣較濟，唱閣較牢腹嘛是無路用，無人會曉點戲，大兄煞共戲班收收起來無欲做，姨就綴人陣頭去扮仙。姨無學啥物樂器，猶毋過姨的唱念就有夠賺食，哪走哪唱，過一工算一工。
尾仔佇電視看著下輩人來模仿in，美珠姊是氣怫怫，講哪會妝甲遐䆀，《鐵獅玉玲瓏》兩个查埔，畫甲規面白蒼蒼若親像鬼，學美珠姊彈吉他彼个鼻孔閣遐大管；姨煞講這是好代誌，表示有人看著咱的表演，咱唱了有好，有佮意毋才會來模仿，按呢少年輩就知影歌仔的媠，就會了解古早的故代，應該愛繼續共唱落，愛閣較拍拚囉――牽了長長一聲，這是姨咧思念美珠姊，懷念有人共姨相對褒的樂暢，才會講遮濟故事予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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