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頻道粉絲團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離開
進入【自由副刊．二十個開頭】 吳明倫／裁判所
◎吳明倫
◎吳明倫
這幅名為《裁判所》的畫作，終於再次來到了弁護士方雲輝的面前。在事務所裡拆開包裹時，就有股強烈的預感。方雲輝拿著畫，身體顫抖，耳邊轟鳴，彷彿回到了畫中的法院現場。
六年前，台灣教育會主辦了首屆台灣美術展覽會，對入選畫作不服者，則在台灣日日新報社舉行了「落選展」。方雲輝出於好奇，兩個展都去參觀了，外行，看不出什麼所以然，隨口請教了一旁的另一名觀眾，那人說，看多了就會懂，並從懷中掏出一張版畫傳單給他。待方雲輝將目光從傳單上「真台展」三字移開時，那人已不見蹤影。這麼狂妄的展覽名稱，方雲輝嘴角上揚，該不會那位就是畫家本人吧？當時還不知道，後來自己會在「真台展」與《裁判所》相遇、擦身而過、再不復見、懊悔至今。
方雲輝此刻卻不願細看它，想把畫重新封存，又控制不了發抖的雙手，只好先將畫面對書櫃斜放著。
他的祖父母輩告狀要跪著進衙門，也不過是三十幾年前的事。如今，即使全台律師不超過兩百人、台籍律師也僅有五十名左右，走進方雲輝事務所的客戶，已經對法律有了很不同的看法，也沒有人會覺得方雲輝辦公桌上那個洋裡洋氣、被他拿來壓著卷宗的正義女神雕像有什麼奇怪的了。這個備受尊敬禮遇的職業，有時甚至會讓他忘記自己是個台灣人。
正義女神的腳下踩著稍早方雲輝在翻閱的文件：這起台灣菜農殺死日本巡警的案子，與賴和筆下的〈一桿「稱仔」〉故事驚人地相似。
小說家寫的都是真的。
這一切總不會是巧合。
《裁判所》所畫的，不是治警事件的被告賴和等人，而是屏氣凝神等著見證審判的法院觀眾們。當時還在準備司法科高考的方雲輝，就坐在第一排最旁邊。那是他人生中對正義有最具體想像的一天。
去看「真台展」的時候，才剛驚鴻一瞥《裁判所》，警方就來扣押展中的所有畫作，他一時心虛就逃走了。事後連畫家的真名都打聽不到。要不是那張傳單真的存在，這一切就像一場夢似的。
方雲輝輕輕撫摸女神手上精巧的天平，似在發呆，這是他思索案情與辯護策略時的習慣。
包裹並未署名寄件人，方雲輝猜想，莫非是畫家本人寄來的――那個給他傳單的人？
方雲輝急忙拿起《裁判所》，尋找畫家姓名的蛛絲馬跡。
名字是有的，清清楚楚簽在畫布上，跟那殺警的菜農一模一樣。
他無聲地歎口氣，不讓眼睛被蒙住、看不見的正義女神聽到。●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