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我的阿姊

◎庄腳人

家母生了八男三女計十一人，因早期庄腳（鄉村）不但沒有婦產科醫生，連產婆（助產士）都沒有。所以生產時皆由產婦及家人幫助，用家庭備用的剪刀及?絲來斷臍。因剪刀及?絲皆無經過消毒，所以出生的嬰兒大多因感染破傷風而夭折。家母生了十一胎，卻只有三個男兒兩個女兒計五人長大成人，而其他六人則不幸夭折。

依照當時的習俗，如生女兒都要給他人當養女，而再收養他人所生的女兒來做養女。家母第一胎生的是女兒，所以依照習俗將長女給他人當養女，但卻不幸夭折。在當時適有近房族親伯父生產一男兒要給人家收養，家母便收養這名男兒，所以我的大哥是過房的兄長。家母親生且順利生存下來的三男二女，其中二男一女已他界不在世，現在只剩排行老么的我及二姊兩人。同胞二姊今年八十九歲，早年過著坎坷不幸的生活。她出生後就依俗給人家做養女，而收養家庭是以農為業，所以童年時就要幫忙放牛等農耕，且沒有讀書。有一次颱風來襲造成洪水，二姊在放牛時不慎跌入溪谷中，被激流的洪水沖走，很幸運地在下流處被人發現救起，卻因在被沖流時耳朵入水變成耳聾，造成她後來的生活難免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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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姊長大成人後，因其收養家庭沒有年齡相仿的男性可以成婚，所以就將她嫁出去。據二姊說，出嫁時聘金是三百六十元。養父母實收三百元，而六十元給她當嫁妝，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依當時的習俗由養家出嫁的新娘其外家（娘家），要由其兄弟去娶做客（歸寧）。當時是由大哥及我，去二姊出嫁的親家家裡，帶她回家。我和大哥到親家家時，親家因到街上採買宴請我們的東西而尚未回家。沒多久親家肩上挑了許多食物回來走進廚房，那時忽然聽到親家母大聲罵親家：「早上你出門時我如何交代，你為何這樣不聽話？」

聽了親家母罵親家的話，我內心油然升起一股不安感，想到重聽又不是很會做事理家的二姊，遇到這樣精明能幹、脾氣大的婆婆，以後的日子可能不好過。二姊夫是親家的養子，為人老實對二姊也很體恤有情。但親家母對媳婦（二姊）所做的任何事都不滿意，不但屢屢責罵也經常藉故痛打二姊。二姊雖然也生育了二男一女，親家母卻以「家事乏人做」為由，再為姊夫娶了一個姨太太。二姊在這種家庭，為了養育子女及對夫婿之親情，天天以淚洗面但依然忍耐過苦日子。

後來因終戰，台灣治安變差。親家是山上少有的富有之家，有幾次被不肖之徒搶盜，不得不遷居東部的花蓮及台東。因二姊不識字及婆婆的嚴苛對待，致使與娘家斷絕音信二十幾年，後來經過多種途徑打聽，才知道親家遷居東部以後，家裡不幸發生大火，家道中落，家境變得十分貧窮；親家母也因中風病態嚴重，二姊不計被婆婆虐待的過往，以親切溫情善盡孝順之舉細心照料，感動了親家母，親家母並後悔過往的虐待，感念二姊是好媳婦。二姊雖已是八十九歲之老嫗，但身體卻健康無恙。善良的二姊認為應是在天上的婆婆，對她的保佑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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