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隨著軀殼起念及其他

◎游喚

隨著軀殼起念──觀陽明洞

穿過貴山，向北，出城，向東，未到烏江匯流處，即西，奔向高高牌樓拉開的陽明大道。大道雖不很長，但是大道有很硬的軀殼。水氣，炊煙，喀斯特地貌，淺淺的瀑布聲，共同譜成修文縣五百年的良知地標。

而更硬的軀殼在不遠處的龍崗。尋竹徑而入，白色的聲音破殼而出，格物格物格物……只彷彿聽見東風的步伐，重重踩在苔痕上。猛回首，終於看清楚陽明先生遺愛處深深地嵌入岩壁而一滴一滴一滴滴的清涼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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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啟導你良知學問的路數。首先，龍崗不是山，只是一種軀殼的存在本體。修篁蔽蔭處，只有進入，再進入，尋找洞口的好所在。而後，軀殼會給你方向。自東方迎曦而入，順著風走，清涼領著你，什麼都有的洞中春秋現在只剩岩壁旁一方石桌，其上空無一物。而這就是良知。

走出良知，再回頭，下得山來，總算還記得要隨著軀殼起念，起念，再起念……●

喀斯特地貌──貴州印象

在超音速、心情、下降等綜合的飛行經驗範圍，主要由高空俯視所造成的各種錯覺，總稱之喀斯特地貌（Karst Topography）。它取名於貴州全境的石灰岩小丘。貴州各縣都有不少喀斯特地形。以至於山轉船不轉。又例如水上石林、織金洞、花溪跳岩，以及銀鏈墜潭等。

喀斯特地表，常有灰岩坑、灰岩盆、灰岩盆地、灰岩錐丘、灰岩殘丘等地上意象。而地下最常見的是洞。洞內暗藏各種滴石、鐘乳石、石筍、石柱等。

到了貴州，哪有不看洞？

然而我只看大地上一座一座轉來轉去的心。喀斯特地貌把《易經》艮卦展示出來。一座一座地轉，一座一座地看，永遠只看到背面。一心一心地旋，一座一座地入定靜坐，我們只讀到下半章。

萬千羅漢在綠野散開。

無心的白雲，有心的秩序。

我永遠的喀斯特，錯把背面當正面。●

一個老兵如果不死在戰場那麼一定要回到自己的故鄉──湘西鳳凰記

然而，故鄉又何嘗不也是另一種戰場？戰場來自一場爭論，剩下一點骨灰，要不要全撒入沱江？遊魚翻出，細柳倒影，江面彌漫晨霧，戰場來自年少一尊泥塑，所有權該還給誰？興廢周知，四字題壁，也曾經吵過？軍閥出身山水，吵過？土匪是個詩意的擺渡人，吵過？翠翠那隻黃狗已經繁殖第四代，吵過？吊腳樓撐著西風，硬挺挺地，支持著一批批紅男綠女的爭吵。故鄉的戰場暗夜裡隨燈籠拉開。故鄉要用怎樣的形式展出？吵過。葉笛聲從北門穿出，蘿蔔、酸菜、薑糖，與粑粑，熱熱鬧鬧地吵過。大使飯店來了一批訓詁學者，吵過。構樹結滿了紅果，要不要保留？吵過。近水樓台，風雨橋，風水的問題，吵過。故鄉自從埋下骨灰，沒想到也悄悄播下戰場的種子。一個老兵如果不死在故鄉，那麼一定要走出空白的戰場。這一點點認識，從未吵過。邊城，幸運地還可看到一隻小黃狗，牠偶爾跑進電影情節中，對觀眾叫一叫，還不至於太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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