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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閱讀小說.長篇精摘】 咒之環---上

2010/07/04 06:00

【閱讀小說.長篇精摘】咒之環---上

◎李喬 圖◎歐笠嵬

編輯室報告:

小說家李喬(1934-)繼《寒夜三部曲》、《埋冤「1947」埋冤》之後,再度著眼台灣社會、政治,寫成其長篇歷史系列的最後一部《咒之環》。作者試圖從「敘事觀點」出發,找出古往今來無所不在的「我」,用以敘述歷史、現在、未來交錯的「咒之環」。全書上篇記述1729年大甲「割地換水」恨事、1820年埔里屠殺事件、1860年西螺三姓大械鬥……等咒之淵藪;下篇則寫2006年「紅衫軍之亂」、「性徵崇拜」……等政治圖象與咒之現況。本刊特於今、明兩天,精摘內容刊登,看作者如何熔文學文化於一爐,反省國人荒涼精神史,又如何在貼合現實的脈絡中,以小說家之眼詮釋歷史?

2000年3月18日,是台灣選總統的日子。

3月18日D黨的辛山園、詹信荷以497萬7737票贏得勝選;得票率39.3%。S黨的姜北石、莊兆熊獲466萬4922票;得票率36.8%。百年老店的段拜、賈修仁是292萬5613票,23.1%。有論者認為「泛藍」如果不分裂,可得59.99%的票,穩贏。

2004年3月20日是第十一屆總統選舉的日子。泛藍學乖了,段拜、姜北石連手。

3月19日,大選前一天,辛山園、詹信荷連袂在台南催票。下午3時在南市金華街掃街時,在車上的辛詹二人被槍擊;一中腹部一傷右膝。這個事件震驚國際,也為國內社會政界埋下可以串連爆炸的引信。

大選結果,辛、詹得6,471,970票,50.12%,過半數勝出。段、姜獲49.88%。勝負已分,台灣社會與政局卻進入更不安的動盪局面。

吳清湖是D黨最強派系「都蘭山系」祖師之一,連任不分區立委。林海山一直當吳清湖的國會特助。

2004年,林海山停掉C大人類學博士課程,專任D黨立院辦公室主任。不能回頭了,這是痛苦的決定。

所謂痛苦決定,是他的選擇宣判了跟至愛許雅美的情路終結。

在這段繁忙緊迫的日子空隙中,他偶爾心頭會浮現連串的疑問:放棄學位,是外界壓力還是心底原本就排斥?是為了雅美的期盼將就的?若然,明知雅美會以決裂相抗,又怎麼會如此選擇?自己愛得不夠深?她愛得夠深嗎?

一年多以來,兩人信息全斷。估算她應該進入博士考的階段了。有一則模糊的風語:雅美的博論進行得並不順利,還說可能放棄了。

他不敢多問,也不敢多想;他以工作綑綁自己;他不讓「良心不安」這類意念浮上心頭。

「……後悔不後悔取捨選擇?」這是揮之不棄的心底魔音。不是指感情的取捨,而是「辦公室主任」這份工作。

在擔任吳清湖立委特助的時候比較簡單:聽「一面之詞」就夠了。黨團立院辦公室這個「單位」,情勢完全改觀:D黨黨政之間,與立院之間,跟敵對黨之間,與友好學界之間;最難「搞」的是D黨內派系之間。

林海山淵源是「都蘭山系」祖師吳清湖;「都蘭山系」是D黨黨內「公敵」。因為都蘭山系的勢力,占了全黨之半。

實際上,來D黨「全職」,感到遺憾的是,不自覺地捲入派系風雲中。他樂意調到立院辦公室任職,因為可以擺脫莫名奇妙的「派系身分」。吳清湖卻向他示意:「你到立辦,責任,重大喔!」吳的語氣,句法都怪。

「……我知道……」其實他不知道,吳指的是什麼。

「你知道都蘭山系位置重要,處境卻困難……」

「你是指……責任?……」他還是抓不著重點。

「K黨他們都以都蘭山為對口。因為我們比較能溝通,而且D黨,我們說的就算。正因為這樣,『他們』全敵視我們……」吳態度嚴肅,說得十分認真。

D黨執政了。台灣政局,包括涉外關係都在改變。然而改變最大的還是D黨。也許在野時期,就像窮小子拿一百元跟富豪對賭,漫天喊價,贏,賺到的;輸,屁股一拍明日去打零工。執政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顧權力最重要;更更重要的,所謂權力要掌握在自己,或是自己人手上才算。於是起始就被認為「三合一」的——三分之一理想人物,三分之一失意政客,三分之一赤散人——D黨,內部派系之爭竟烈於與他黨之間,而取得與他黨對話或「信任」,成為各派系強力爭奪的「標的」。

這些變化,林海山全看在眼裡。他連暗自「怨歎」的時間都沒有。不過夜深一人時,他會拿出台灣的古地圖凝視良久……

2004年5月20日,辛山園就任第十一任總統。

台灣不再以K V.S. D看待,而是藍綠對峙,泛藍泛綠對立;由政治面而社會面,再擴大到學界產業界,演藝人,賣早餐的……「全民」淪陷。

在D黨方面,各派攻防重點放在2008大選出線的爭奪上。因為辛山園未曾指定「繼承人」,所以四、五位實力人物,人人有希望,個個無把握。

——關於不指定「繼承人」,辛山園在卸任「落難」之後,自我檢討,認為是失策。世人的評價是:並非辛某秉持民主無私信念,交由黨與人民選擇。實際是,辛某從政以來喜好採取「恐怖平衡」遊戲;前任老大指定,會不會全黨提早崩盤?無解。

2004年之後台灣的政治,全都放在2008大選的布局、戰鬥。這是必然情勢。據說:政治三分外露,七分在幽闇中以鬼魅的手段、形式進行。這一說,林海山很快就見識到了。

D黨內部的傾軋愈演愈烈,好像對於外敵的毀D謀略幾乎渾然不覺……

2006年7月14日。週五傍晚,「都蘭山」要角連彼得走進「立辦」,拍一下林海山左肩;林在抬頭之際發覺桌上多一張便條:「即刻,TAXI,美咖」。好神祕。一愣間,連彼得已消失蹤影。「都蘭」喜歡搞神祕,教人「堵卵」。林海山想。

十分鐘後,林海山趕到「美莉美咖啡店」。最裡左邊桌,連彼得之外吳清湖赫然在座。他心裡一震:幹嘛?來這一招!

「海山,你在老大這一邊幾年了?」連這樣問。

「少小離家……」他不願直接回答,心裡有些不舒服。

「小連說你——海山可以的。」吳為之解圍。

實際上,林海山對於連彼得有些扞格;連的尖嘴利舌,甚至於滔滔不絕時,雙唇都尖尖突出,教人受不了!

「你覺得,辛山園,怎麼樣?」

「……我不懂你的proposition……?」

「你就直接說好了。」

「現在情勢很複雜。反辛山園的力量,波濤洶湧。」

「……反辛,不就是反D嗎?」他脫口說。

「這是重點!」連瞥吳一眼,繼續說:「反辛不等於反D;辛不等於D。這是我們的重要to discuss——你該有體會吧?」

「……我記得老大說過。」他盯著吳,說:「都蘭山有別於D黨;D黨不等於都蘭山系。」

「海山!你,大師嫡傳。哈!」連彼得十分高興。

吳清湖以目示意,要連彼得快入主題。連凝神說:「前主席,受難英雄、悲劇人物:戴居焉最近會有一些『大動作』。他,想跟我們接觸。」

「……!」林海山著實大吃一驚。

「這,很自然。D裡面,他只信任我們。」吳補充。

「今天就是跟你談這個。你,曝光少,比較不引人注目;而我們信得過你,所以要你當……你知道這個?」

「茲事體大,我不適合!」

「只是a carrier pigeon。你又不多話。最重要的是都蘭山信得過你。」

「事情」就這樣「被決定了」。林海山心中五味雜陳。

一週之後,正確日子是7月22日,週末午後3時,連彼得給他一個地址:北市林森北路○○○號Verglas hotel,9樓「978號」套房。連說:這裡是戴的祕密基地。

「基地」?林海山覺得很奇怪。

「他是超人,神祕客;現在他抓龍蛇驅鬼怪。所以該擁有『基地』,發號司令。」

「好像很偉大。」林海山笑著說。

「他創造了一個局面,現在,時代要造就他。」連說得很認真,眼神卻是閃爍的。

林海山準時前往。Verglas hotel是高級「飯店」,據說出入都是貴人名士;是「人物」的隱密聚會之所。

「我要見一位先生。978號房。」他依連交代的說詞——不能指名道姓。

實際上,戴居焉這個人物,他見過,也點頭招呼過。是一位彬彬有禮,總是很瀟灑的人。所謂「總是」,是因為予人「努力維持那個姿態」的感覺。很自在很親切的樣子;一種萬事瞭然,世事盡在掌握,諒解天下憐憫眾生——那種東方人稱為「聖明」的神采,也就是Mahatma……

「978」果然是紫禁重地。他是被「領」到門外,經過mobile連繫,門才緩緩開啟的。

這是特級大雅房,呈淡金色;燈光柔和,一絲微香輕拂——教人體會到心曠神怡的境地。

戴居焉身穿優雅的休閒服,半坐斜躺在近房中央的銀白大沙發上。

「坐。隨意坐。別拘束。」聲輕而有力,威儀十足。

「吳立委清湖要我過來。」林海山真的有些被震懾了。

「我們首次見面,在埔里——記得嗎?」

「記得。農曆11月吧,pazeh的過年祭……」

「台灣變化……唉!」這是優雅輕歎,不像感慨有多深。

「是啊。您,當過兩任D黨主席,又……」

「第六任,另外一年是補邱洪僑的任期。」記得很清楚。可不像大而化之的人。

「——最遺憾的是96年第三屆立委、院長選舉;您跟K的劉某80票平手!」

「D的莊某故意在選票上簽名成為廢票!」

「我知道。第二輪81:82,輸一票。D黨姓陳的以老母正病危缺席!」

「爛黨!亂黨!」顯然惱恨浮上心頭。神情一冷,說:「那個投廢票的狗,你知道是誰的人馬嗎?」

「D黨的,北市選出的……」林海山一時會意不過來。

「辛山園!那個小輩!辛山園指示的!」白皙的臉,陡地泛起紅潮,脹脹的。

林海山張口結舌,真的回神不過來。更難以回應。

「你不信?」

「……不是信不信,而是太驚人了。」

「——都蘭山的人,心裡有個底,沒跟你提過?」

「沒有。我是……做事跑腿的,不涉及這些……」

「吳清湖、洪儀容、杜可成,他們都說你可以信任。」

他只有苦笑。政治就是戰爭,政局是戰場;沒有誰可以袖手旁觀。戴在訓話。林作聲不得。戴又說:政治這種戰爭,「朋友」比敵人更可怕。然而又不能沒有朋友,D黨十個有八九個是「可怕的朋友」。

「……」戴的話教人作聲不得。

「都蘭山系,算是比較像樣的。」戴這樣做結語。

林由低首慢慢改為聚焦有些模糊地盯著眼前的「巨人」。

「你看辛山園這傢伙,怎樣?」戴想想補充一句:「簡單一句:你怎麼看這個人?」

「……不曾深想過。」林正色以答:「他做得很艱苦,好像大小亂子不斷,常說錯話——媒體抓包,事事被放大、扭曲。他是藍營眾矢之的。」話有點脫線了。

「你很挺他耶!」戴的笑痕僵硬,把兩撇鬍子擠得像快脫落的棕毛刷子。

「不是挺不挺的問題,而是覺得他很孤單。」

「你認為他能察納雅言?他能跟同志分享權力?」

「……大概很難吧?人爬到頂尖的時候,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他想起這樣一句名言,胡亂扯上來。

「你看辛山園能……做完下台嗎?」

「以常理論應該可以吧?『319槍擊案』、『大選做票案』,不都一一化解嗎?」

「不。不是這樣。那些醜事沉澱下來,相互連結,是潛伏著的TNT;加上K的怨恨m甘,再外而連接對岸的——對岸的徹底領悟,這個膿頭不除,台灣會愈走愈遠!」

「您的意思是……」海山真正糊塗啦。

「我不是與對岸唱和。不是由綠轉藍;這是借力使力。兵法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我可以善用這個形勢。」

「可是一個不慎,難以收拾啊!」

「不會。從長遠看,這是救台灣、顧大局。」

「……」海山無言。他努力使自己少有神情變化。

戴居焉把今日之會的目標交代清楚:「我要你告訴都蘭山的朋友,要不著痕跡地消除黨內雜音,在緊要關頭,有人出來——就是以行動呼應『倒辛行動』。一定要做到!」

「您說倒辛行動?」他以為聽錯。

「對。把辛山園拉下台。這是共識。」

「跟誰的共識?」

「我們,藍領導,藍背後的紅。」戴停頓半晌,以低沉的嗓音說:「海山,你不會懷疑我對台灣的心吧?」

「當然當然。您閣下半生坐政治牢,當然無可置疑。」

「我想,都蘭山的人信得過我。會合作。」戴沉吟一陣,有些迷惘那樣說:「都蘭山老當家洪儀容,還管不管系內事務?」

「洪進入體制核心了,不方便再多插手系務吧?何況,都蘭山年輕一代,很……自主的。」

「我會跟他詳談。」話一轉:「那位國外回來的『不分區』徐佐誠,常跟你們一起討論?」

「——我幾乎不參與『系會』,所以不知道。只知道他左派理論很強,冷靜又謙虛。您不妨跟他談談。」

「哈!你以為我跟他不熟?他想什麼我知道,我打什麼算盤,他應該了解的。」

最後,戴居焉交代了幾點,並希望今後他成為固定的連絡人。最後當場交代幾件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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