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與愛特伍一起朗讀

朗讀會場的螢幕宣傳。

◎李昂

自從1980年代初期《殺夫》出版後，吸引了陸續來的外國翻譯出版邀約，二十幾年來，我有機會到各國參與《殺夫》新書發表會、書展，或者文學研討會、大型的國際會議。

基本上都是來自外國的邀約，只有少數的情況是由國內支持參與。而單打獨鬥跑這些場合，以台灣在國際間的不為人知與無地位，其中的孤單、缺乏奧援與不被重視，那種辛苦，真是不足與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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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文建會」通知可以資助我們幾個作家，到加拿大多倫多參加由Maurice Lee院長主持的「第十一屆英文短篇小說國際會議」，當然十分高興。有國家的支持，也果真是難得一次溫暖愉悅的經驗。

行前就特別興奮，因為在排定五天的會議裡，我會有機會參與一場在「多倫多公共圖書館」舉行的作品朗讀，預計會有四百人參加。

一起朗讀的四位作家，有兩位普立茲獎得主：R.O. Butler（美國）、A. Macleod（加拿大）。最重要的，當然是加拿大國寶級的女作家愛特伍女士，幾次入圍諾貝爾文學獎，加拿大如果將有一位作家要得到諾貝爾文學獎，大概就是她了。寫詩、小說、評論等，作品甚多。光在台灣一地，就有十幾本書翻出版，《盲眼劍客》、《使女的故事》、《女祭司》等等，都深深獲得台灣讀者喜好。

七十幾歲的愛特伍，是我最愛的作家之一。同為女作家、西方人、年長，特別有值得學習之處。能和她共同出席一場朗讀活動，我感覺好像是在一場文學盛宴中，有機會和一位超級巨星一起走星光大道的紅地毯一般。

果真當天來的近四百個人，絕大部分都是西方主流社會的白種人（我並不喜歡用這詞，但為有別於在國際間活動，來參與的通常只是「台灣友人」、對「亞洲研究」有興趣的人）。而且老實說，雖然在國外跑二十幾年，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大的陣仗。

愛特伍女士較想像中的嬌小，纖瘦，但精神奕奕。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外套，手中提著一只放著書、雜物的藤籃，看來十分自在，毫不矯情，給人很舒服的感覺。我看到她先是略緊張，她則和藹地笑笑，毫無架子，也並非西式的「女強人」。

我拿出八本「九歌出版社」出版的她的書要請她簽名（長途帶這些書，足足有幾公斤重），一面說這是中文書，她理所當然的回答：她知道，她在多倫多有中國朋友。我當天穿著一件上面印有反面中國字的黑衣服，她居然問我是不是把我的小說印在衣服上。

真是有想像力。

她當然是第一個朗讀，讀的是2006年寫的《Moral Disorder》中的〈無頭騎士〉（The headless Horseman）。由於文中寫到貓叫，她還一手遮著嘴巴，對著麥克風學了好幾聲貓叫，引來觀眾一陣哄笑。

美國作家讀的是一篇講前夫變成鸚鵡的短篇，易聽有趣。我原來準備要朗讀的是Lee院長編的《台灣作家》（The Border as Fiction: Writers of Taiwan）集子裡選我的〈有曲線的娃娃〉，但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改念《殺夫》的開頭。理由是〈有曲線的娃娃〉大段的文字描寫，對於英文並非我的母語，讀起來當拗口，而且沒有快速發展的情節，也容易使聽者失去興趣。

果真，我念完《殺夫》的開頭後，反應很好，被稱讚十分有力。

我知道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用耳朵聽與用眼睛讀基本上是兩回事，選擇比較容易聽懂、節奏快的，恐怕還是較好的選擇。這或可以給以後參加英文朗讀的台灣作者一點小小的建議吧！

朗讀完後的簽書，愛特伍女士自然是大排長龍。簽完讀者的書，我站在一旁等著能和她拍照，她站起來匆忙走到已在打包的書攤上，不知問著什麼，然後走向我，說，她買不到我的書。

我說我可以送她，她親切的說上網購買對我比較好。這樣提攜後進的感覺，讓我十分感動。

此次除了感謝文建會、「紐文中心」的多方協助，多倫多辦事處的王國然處長對文化的關心，不只參與幾次活動，而且購買了三百多本英文的《台灣作家》，好送給外國友人，文化外交，應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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