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頻道粉絲團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離開
進入【自由副刊】感性時光---讀普魯斯特<下>
感性時光---讀普魯斯特<下>
◎劉森堯 圖◎蘇意傑
普魯斯特似乎並不相信來生，卻嚮往英雄式的死亡方式，期待能夠名留青史。他透過一本充滿隱喻意涵的長篇作品，表達平凡的角色和瑣碎的生活細節，他達到了所期待的永恆境界。在平庸的時刻與平常事件中，故事的敘述者馬塞爾體驗了轉眼即逝的狂喜，獲得超脫的頓悟，儘管他大多時候也遭遇了許多生活上的痛苦，如今終於得到抒發狂喜和痛苦的管道，那就是他的文學創作，透過文字把他的細膩心靈表現出來。人生是一場衰亡的過程，這中間有歡樂，也有失意和痛苦，唯有藝術才能帶來和諧與安慰，藝術能天長地久。
說到普魯斯特筆下的愛情，《追憶似水年華》中的戀人極少表現出柔情的一面，他們身上也少有特殊魅力或令人敬佩的特點，他們必須忍受猜忌的惱人折磨，始終無法解除乖戾的疑慮，然後因挫折與背叛而受傷，直到無可救藥為止，簡而言之，他們透過愛情來折磨自己並毀滅自己。在描寫斯萬和奧黛特的愛情時，普魯斯特在最後忍不住如此下結論：「愛是幸福的毒藥，璀璨而折磨人的病症，所有人生苦難中最令人無法忍受的一種。」我們會注意到，他的人物根本大多時候都活在愛的災難當中，難道這是人存在的無法違抗的宿命嗎？
20世紀文壇不可或缺之人
普魯斯特是20世紀西方文學中首先大膽把同性戀情節赤裸裸鋪上檯面的偉大作家之一，以《追憶似水年華》第五冊《索多姆與戈摩爾》來看，對1920年代的西方讀者而言，不難想像所引起的震撼會有多麼強烈了。
E.M.佛斯特早在1912年就已經寫了《墨利斯的情人》，但他在寫的當時並沒有勇氣出版，以彼時保守的客觀環境看，似乎也不太可能，這在那時不僅是一種犯禁的行為，更是文學創作上的禁忌題材，他必須等到1971年，亦即他死後一年，才由後人正式出版。佛斯特終生未婚，卻活到九十一歲，十分長壽，壽命幾乎是普魯斯特或D.H.勞倫斯的兩倍，如今看來，這本大膽描寫男同性戀的書肯定是當代的一本偉大傑作。他和普魯斯特都是男同性戀者，兩人都把自己的精采傑作奉獻給了同志書寫，普魯斯特甚至還以艾伯汀娜為主描寫了幾段女同性戀的情節，故事主角馬塞爾還為她頻頻和女人一起鬼混而吃醋不已，但納博可夫卻認為艾伯汀娜涉入女同性戀一事引起馬塞爾的吃醋，並不足取信，他認為一個異性戀男子會為自己的女友和她的同性友人之間感情過分親密而大吃其醋，這是有點可笑的。
我相信納博可夫的意見雖未必有根據，但不是沒有道理。普魯斯特一輩子從未和女性真正有過感情上或肉體上的親密關係，他顯然是從自己的同性戀經驗來觀照異性戀愛情，那麼小說中艾伯汀娜這個角色在普魯斯特的真實生活中有可能代表誰呢？想必一定是和他有過極親密關係的同性戀人。從《女囚》這個部分看來，有人認為其中艾伯汀娜這個角色所影射的極有可能即是普魯斯特某個生活階段中的一個孌童，指的想必就是他的義大利籍司機阿佛列德。1911年，普魯斯特四十歲之時和這位司機住在一起，有人謠傳他和這位年輕英俊的義大利籍司機關係不尋常，但阿佛列德已經結婚，而且妻子還和他們住在一起，儘管如此，普魯斯特還是瘋狂愛上了他，當他於1913年離去時，普魯斯特的痛苦是無與倫比的，一年後阿佛列德在地中海溺斃，我們可以想像普魯斯特是如何地痛不欲生了，這位年輕早逝的帥哥後來以異性姿態出現在普魯斯特筆下，也就是艾伯汀娜一角。最近有機會看到比利時著名女導演Chantal Akerman根據《女囚》於2000年所拍影片《La Captive》，我認為影片拍得極精采，飾演馬塞爾那個年輕人雖然樣子不像普魯斯特，但氣質似乎相當接近，都是一副外表看來很斯文，實質上卻是很難伺候的樣子。
要了解普魯斯特的感情生活，我認為有兩本書是寫得很不錯而大可一讀的，一本是大約十幾年前義大利作家Pietro Citati以義大利文所寫，事後譯成法文的《La Colombe poignardee》（受傷的鴿子）。另一本是近年普魯斯特的英語傳記作家William Carter所寫的《Proust in Love》（戀愛中的普魯斯特），兩書對普魯斯特從年輕時代以來豐富的同性戀生活有很精采的描述。
每次一想起和普魯斯特接觸的經驗，總覺特別愉快，有時會想，20世紀的世界文學如果少了普魯斯特，恐怕文壇上的一切會顯得十分遜色，他改變我們看人生的眼光，讀文學的態度，以及對感情世界的思考，至少就我而言，如果少了普魯斯特，我的閱讀生涯將少去很多光采。
大學時代，亦即1970年代初期，我竟然是從一本翻譯的小書首度認識到普魯斯特這個名字，這本書的中文譯名叫做《二十世紀文豪看人生》，作者是美國著名歷史學家威爾．杜蘭，書的英文原名叫做《Interpretation of Life》，如今這本書仍擺在書櫥的角落裡。這本書裡頭有一篇長文專門討論普魯斯特，雖說譯文有一些瑕疵，但整體而言，我覺得這篇文章寫得很好，也很有分量，有關普魯斯特的一切資訊，不管是傳記資料或是關於作品的分析，可以說既詳盡又很中肯周到，多年來我常常反覆閱讀這篇文章而覺獲益良多。
●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