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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舉世皆凹 - 唐捐談新作《金臂勾》

2012/02/15 06:00

新詩集《金臂勾》。

專訪◎楊佳嫻

詩人唐捐和他的新詩集《金臂勾》。(唐捐/提供)

一 復仇記

《金臂勾》封面設計形貌可疑,不知道該從「致學弟」還是「致學妹」那一面開始翻閱,且「後記」是放在書中間。讀者或也不禁要問,是什麼樣的力量,使他燃燒強大的學長魂,在「他們多半沒有在聽」(唐捐語)的情況下,仍對(人生的,以及詩壇的)學弟和學妹諄諄教誨、祕授黑暗機宜?

當然,學長之上,還有學長──台灣戰後現代詩的小傳統,楊牧,商禽,洛夫,方思,鄭愁予,楊澤,孫維民,全成了湯鍋裡攪混的血肉,魯迅所謂「用今典如用舊典」,只有火眼金睛的讀者,能夠一眼分辨:哦,這裡是楊澤的手指(瑪麗安,你知道嗎?我已不想站在老師的一邊/我祇想站在學弟的一邊),那裡是方思的耳朵(賽性急地落下來了),這莞荽原來是洛夫(因為瘋的緣故)和楊喚(白馬馬力夯的年齡/海倫仙度絲的年齡)的碎屑。

如此割烹前輩,肢解經典,莫非是內心有不可抗拒之恨?而什麼樣的恨不以斬草除根為目的,反而將對方的碎塊嵌拼在自己的身體?莫非這恨意的核心,是愛?

唐捐屢次開玩笑說:「我是楊派。」意思是,屬於楊牧、楊澤(搞不好還有《迷路的詩》裡頭的楊照)貫連起來的抒情蕩漾一脈。但是,當我們看著《金臂勾》內,錚鬃巉貗,慘幻森列,實在很難信服,「就是因為這些詩的父親,他們力量太強大了,當兒子的忍不住就要叛逆,要弒父。跟隨父親,很難超越,唯有殺死父親,還有其他可能。」因此,他走到詩的父親們的對立面去了,「開發技巧,取詩於非詩,和既有的詩站在故意敵對的位置」,父親給得愈多,則兒子的恨意愈深,動手起來也就更淋漓。換言之,《金臂勾》乃復仇記。

二 狂人日記

唐捐在〈後記〉中談到,這些詩作始自替某慘遭兵變的學弟抒憤(也是復仇!)因而有〈致學妹〉。另一位學弟讀了,頗生感觸,作〈致學長〉,詩人讀後又繁衍出許多感想,遂作〈致學弟〉,於是開啟了學弟學妹等「在學」系列。學長學弟,存在於校園、軍隊之中,是前輩與後進,是資歷深淺,還可能是地位高低,福利厚薄,見識多寡,其中運作著倫理與權力。

當學弟好不容易脫離軍隊,發現其他場域仍然是軍營式結構之延伸──翻開聖賢書,斜斜看去,才發現潛台詞是吃人。魯迅的命題。發見倫理與權力之間壓迫性的聯繫,說出真話,成為先知/狂人,逸出超穩定結構之外,所以被視為病態。當年魯迅問:「我們現在怎樣作父親?」多少年之後,在〈老人暴力團〉中我們仍然看見,父親並未改變成分,昔日的兒子承繼了那張老面孔。我們還沒有機會去問:「父親走後怎樣?」我們的人生乃父親之租界。

禮教「吃人」,腹欲無魘,〈食字路口〉題目引自綜藝節目,以小吃串起來的闖關遊戲,食與被食,圜轉之輪盤,「萬千嘴唇一起張開,燦若發情之獸/他們吃下各式各樣的活物與死物」,這陰7月的鬼魂景觀也在陽世借屍還魂,「體腔裡只剩下胃,頭顱上長滿了嘴/在命運(本節目的製作單位)的安排下/開始了吃與再吃的接龍遊戲」,甚至是在,陽世的父權鎖鍊中借屍還魂,「可以盡情地/被咀嚼」,發揮「身為食物的悲哀,身為美眉的驕傲」。世界整體原是一詐騙集團,學長向學弟開示這「輝煌而虛妄的物體系」(〈幾希矣〉)。

狂人最後痊癒,赴某道候補,覺醒原來只是一場夢。然而,詩人既醒,則不能安逸,寓批判於狂言,《金臂勾》恰好可以用來應付鐵屋。舉世皆凹,凹進去的地方,是淚窩,是胸坎,恰可以讓我們把放失的心,放回去。

三 變形記/復活記

有心,則需抒情。〈七傷拳〉一詩談到,「人間最抒情的武功」,其本質乃「己欲傷而傷人」,傷人且自傷,抒情詩之精要。在早期詩集《意氣草》、《暗中》仍未掩蓋抒情蹤跡的唐捐卻說:「抒情技巧已經無力追到我內心想表達的東西了。」他大量援用戲劇性語言,揚棄雅潔文字,「不是戲劇獨白體,那樣的體裁,仍是自我中心的」,這些詩因此是表演,意義不在於表述了什麼,而在於如何被說。在抒情傳統中,「所謂詩意,是被限定的,甚至是有階級性的。可是我想擴張它,例如幽默、kuso等等,也都納入詩意的範疇」。唐捐企圖「建立動態的詩意觀」。

對於傳統「詩意」的破壞,可以〈無饜的青春〉為例。此詩開頭引席慕容〈無怨的青春〉,席慕容情詩一向低迴宛轉,就某種角度來看,可說是情(詩意的核心)的極致了,唐捐卻將之改作,呼應了《金臂勾》中無處不在的口腹深淵。故詩人寫道,「青春,蛇吞象的驚人場景」,其場景,一言以蔽之,「飢則食,倦則眠,飽則淫」,青春時曾一同馳騁過的鄉土,在各式各樣文明需要與進步主義中腫脹腐爛,這島嶼無饜,惡俗,魯莽的少年心性,是蛇,見物輒吞,是象,逢物必扁。當時光消逝,舊創並作,靈魂老殘,唐捐引郁達夫詩:「生死中年兩不堪。」才發現青春其實是「奔跑的象被蛇所吞」、「吞象的蛇回巢自吞」。

從「動態的詩意觀」的實踐來看,《金臂勾》無疑是前衛寫作。透過排泄物的爆炸式呈現,誇大、變形、突顯,「把『詩意』問題化」。唐捐強調:「前衛即典律。不只是破壞行為,或者放放煙火,也不是人民的炸藥,玉石俱焚。」他認為,破壞的痕跡,本身就是作品,而非消耗。

當那些老朽、傷殘、吞噬、斬殺的圖象交疊重複在詩中,毫不節制如水銀瀉地,黏稠的手感,闔上書仍揮之不去,讀者或將驚詫於詩的彈性竟可以被逼到這等地步。於此,唐捐指出,詩有如機車,比較靈活,機動性高,至於小說呢,像是龐然的拖拉庫,靈活性較差;當然,小說文體的腹地較廣,這就是詩所不能及的了。至於散文,「它的基本是文字要好,破中文可以寫小說,寫詩,卻不能寫散文,要『不像散文』很難。」而詩的靈活,讓唐捐可以進行如《金臂勾》這樣「不像詩」乃至於「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重置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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