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臉

◎陳克華

她說她眼睛不舒服。但屬於很難形容的那一種。

剌刺。流淚。沉重感。起霧了。可以感覺到眼球存在的膨脹感。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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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湊上來，我眼睛餘光瞄了一下病歷。

七十八歲。

幾十年前的紋眉，紋眼線，還有小針美容打進臉部各處的矽膠矽塊，全都隨地心引力向下垮。彷彿為抗拒這一切向下垂墜的宿命，她將一頭棕黃色（染過又褪色）小捲電棒米粉頭向上向後梳起，露出高聳的額頭和左右兩塊光滑的額角──她，她，她竟然有額角？！

我低頭寫了一下病歷，腦中想的全是《七龍珠》裡的人物。因為造型的相似度。

那群頭髮像著火似的卡通人物，純雄性地不停在打打殺殺。

女人停經之後的逐漸中性化，無性別化，甚至，是男性化。

她以她特殊的低沉嗓音訴說著，回答著我的問題。

一時間我有個幻覺其實她是個男人，只是跨越了性別，扮裝扮了幾十年。

假做真時真亦假。索性就一直扮下去了。

她走了。很久很久，臉還留在診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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