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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永遠的反對者 - 林文義談《歲時紀》

2014/04/09 06:00

新作《歲時紀》。

專訪◎張耀仁

作家林文義。(張耀仁/攝影)

約好碰面的前夕,國家機器甫自行政院前結束一場流血行動,林文義(1953-)一夜未眠,坐在國賓飯店落地窗前凝視雨後霓虹,以一種蒼涼的語調引述馬奎斯小說《迷宮中的將軍》警語:「這裡除了一群人反對另一群人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戰爭了。」那不由使我想起他的小說《革命家的夜間生活》,軟呢滑腴的夜晚,因著要不要帶女孩出場而若有所失的立委踽踽於星空之下,前塵俱往,一股熟悉的氣味瞬忽襲湧,湊近一聞滿掌竟是那女孩的乳房芳郁――經歷電視名嘴生涯、國會辦公室主任等身分,此時此刻的林文義彷若屋外綠池無波,卻總在下一刻伏流著激情的唼喋。

彼端的盒子:散文與「大歷史」

「我們只有民主的形式,沒有民主的內涵。」林文義歎。提到十年間於螢幕前與人爭高下,宣示「文學家也能介入政治」,最終卻澈悟唯有文學得以保有純真――並非曲高和寡,也非超凡入聖,而是更澄明以抵達事物的核心尊嚴――他說,近年閱讀比創作還多,「逐漸明白文學的書寫必得透過更深邃的研習和精讀,謙卑、冷然地反思和沉想,收斂傲慢及偏執。」也就是把心交給「彼端的盒子」。

盒子裡究竟存有什麼?創作迄今已近四十五年的林文義以為,那許是如何走向無人開拓之徑、如何走出自己的影子,也是他三年前交出定音之作《遺事八帖》,試圖藉此呈現台灣百年風土,「乃因我害怕有一天會遺忘。」林文義說他總是困惑著,何以無散文書寫「大歷史」?2002年簡媜出版《天涯海角:福爾摩沙抒情誌》給了他啟發,《遺事八帖》即是經由文學記錄台灣、介紹台灣、思索台灣的重要印記。

另闢蹊徑:以文抵殖

也因此,面對這冊濃縮為「春鏡,夏花,秋水,冬月」的手記式作品,溫婉袖珍的設計與行文,在在使人臆度著在尖拔的高音後,何以轉向呢喃低語?

林文義說,他不喜歡重複也不願遵照他人期望,故另闢蹊徑,「它是一本蘊含堅定與溫柔的浪漫之書。」所以,倘若《遺事八帖》是蓊鬱與繽紛的交響樂,《歲時紀》將是獨坐庭園,冥思以對落花銀亮、枯葉無聲的靜謐:「只有文學,終究比歷史還要真實。」那其中包含的不忍、傷感以及激越,在在使人想起楊照在林文義第一本短篇小說集《鮭魚的故鄉》的評價:「林文義已經走了超過十五年的寫作之路,卻凜凜巍巍地走到了一條山脊稜線上……他寫作時想的不再是自己,不再是藝術,而是『社會』,而是『人民』。」

對照《歲時紀》,箇中不僅著眼於社會與人民這類意識形態,更多是對於文學的期許與熱愛,誠如他不改「以文抵殖」的頻頻探問:「六十初度的男人,還有夢嗎?」、「八十歲的詩人之心像個孩子,有顆孩子般純淨之心才能寫詩」……閱讀林文義近期作品,宛若撫觸溫潤卻又不失尖銳的石頭,溫潤的是他華采滿紙的字句,尖銳的是他始終不願妥協的質疑,而質疑往往來自坦誠的心緒,也是父親終老前顫巍巍握住他的手說:為什麼反對你寫作、繪畫?因為,「在這種黑暗的時代,你這樣是把內心都毫無隱瞞地透露出來……人心險惡在暗處,你光明磊落在太陽下……」這樣憂畏令人意識到時代的傷害與不忍,時至今日憂畏改換成現世叮囑:文學或者藝術,真能養活你嗎?

活著。活得更像個人,更像樣的人,這是現實生活向來念茲在茲的目標,但林文義不這麼認為,一如在悼念文學導師胡品清所提及的那部電影《海上鋼琴師》,被生母遺棄於越洋郵輪的男孩,身懷高超鋼琴技藝,卻一生不敢也不願離開船、離開海,宛若一則隱喻:「烏托邦不再,我卻相信至少生命底層,烏托邦是如此迷人。」這是林文義行經哀樂中年乃至後中年期,對照前此創作擁有更多餘裕與寬容。所謂寬容並非鄉愿,而是具備堅定的氣度看望文學,一如在他主編的《九十六年散文選》堅持不選入任何文學獎作品,乃因他感覺文學獎斲傷文學甚深,多的是以獵取獎金為志的獵人,「文學之用」竟成唯一價值,使他堅信:「文學的救贖之巨大,持續書寫你必懂得;也許,文思凝滯,那就閱讀,永遠相信,讀者比作家來得幸福、美好。」

這樣的看法貫穿了《歲時紀》,也貫穿了一直以來他行經的創作高峰與低潮,他這麼自我定位:「持續半生的文學書寫以及信念,依然是個『永遠的反對者』。」他寫道:「我在愛與恨交熾的島鄉茍活著,我的心自問:流亡多久了?」

孤獨即力量:書寫記憶,印證存在

曾經歷練十年時政評論員的林文義,初始以為能夠經由文學穿透政治的廝殺,最終才發現那個因著天懲而必須每日每夜反覆於冥界推動巨石的薛西佛斯,始終未嘗停下疲憊的行止,縱使石頭已然消失,也執意推著「什麼」上山,以致衍生出萬般無奈的笑話:究竟神處罰的是薛西佛斯還是石頭?這大抵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荒謬,也是林文義執意以美文面世的初衷,因為俗塵渾濁,如何能以不美應對?專冶散文研究的學者張瑞芬剖析2005年重新出發的林文義:「嘗試詩文交融的體裁,古典文言氛圍更加明顯……全然朝著自己發想出來的新古典主義出發,面對的倒是一個無涯的邊境與無窮的可能。」

其實早出現於四十年前《寂靜的航道》裡,當小說家林雙不問及「有人認為散文是『次文學』」,年輕的林文義信誓旦旦:「只要作者努力去經營,我不相信散文不能出現『大河文學』的風貌。」揆諸曾獲台灣文學獎散文金典獎的《遺事八帖》,以及同輩作家陳列《躊躇之歌》出版,證諸林文義當年的決心已然實現,也意味著散文乃是足資戮力以赴的創作領域。林文義刻意行經幽谷、揀選無人之徑以自我挑戰,這是他面對《歲時紀》的沉澱心情:「孤獨隱含一種巨大的力量,我無不探索文字更大的無限可能……厭惡世俗,這是我的,傲慢以及堅執。」

當年參與苦苓、劉克襄等人共組的詩社「陽光小集」,受到葉珊、沈臨彬、胡品清等作品影響,在王定國、顏崑陽等文友相互扶持下,這位持續創作、持續思索的作者依然保有70年代末,美國發射無人駕駛「旅行家二號」永無止盡航向宇宙深處冒險的浪漫、勇氣以及真摯,他鼓勵有志創作的年輕朋友:「耽美、自憐、異議、留情都宜,就是切莫失卻真情實意;身處亂世,文學毋寧是自尋純淨的過程。」

文學終將引領我們直達純淨的國度嗎?窗外天空已然掛起團團小小的月亮,池裡的錦鯉冷不防一個翻身。如斯粉美的時節,國家機器再次完成了一樁威嚇,「我的額頭永遠不會被一頂皇冠玷污。」我突然想起《迷宮中的將軍》的另一句話,並且意識到林文義以其坦誠與勇氣反覆向我們傾訴:「書寫不是害怕失憶,而是必須磊落、光明地留予生命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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