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做為生活 演出的寫作

名家奏鳴曲

〈致同路人〉

◎董啟章

後來者：

如果你們不嫌我這個落伍者再來插嘴的話，我還是想延續網路寫作的話題。部落格或博客做為一種新寫作形式，我認為最大的意義是更新了寫作和生活的關係。當然，在傳統印刷媒體的寫作模式下，也存在以生活為寫作題材的情況。可是，由於創作當下和發表時間（無論是在報章、刊物、還是以書本的形式）的距離，寫作便難以達到「即時性」的效果，寫作時間和生活時間也因而或多或少地拉開。在比較極端的文學創作者的情況，甚至會出現寫作和生活互不調和，互相排斥的痛苦處境。要不是生活干擾了寫作，就是寫作占據了生活。並存既有因難，能彼此補足或裨益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你當然會說，傳統文人也有寫日記的習慣，而且多少帶著有一天拿來出版的心態去寫吧。這不也是一種生活與寫作混和的狀態嗎？對的，很可能有這樣的情況。可是，以創作作品的心態去寫日記，跟所謂「即時性」的特質還相去甚遠。所以，現在的網路日誌才算得上是貨真價實的「生活著」的寫作模式。當中的「現在時態」不但是以「當天」計算的，甚至還可以去到一天多次更新的「當下」。這其實已經是「現在進行時態」了。而時刻在進行中的寫作（和回應），不就是接近於表演藝術的即場性和即時性嗎？所以我感覺到，寫作已經變成了一種生活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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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相當新鮮刺激的事情，而它把年輕人重新吸引到文字媒體，以及把漸已失傳的日記書寫藝術重新振作，自有其深遠的文化意義。可是，有時看到寫作者的努力演出，額角還是偷偷冒汗。一方面是驚歎於作者自我展示的徹底，另一方面則是訝異於他們彷彿無時無刻也活在網路上。究竟哪裡來這麼多的精力和時間，去同時體會生活和書寫生活呢？而把二者融合為一的結果，也可能反過來是為寫作而生活，為演出而生活。於是日誌裡的人生就變得加倍戲劇化或者連續劇化了。我不是同道中人，我實在不知道，在這種生活演出的寫作中，有沒有那麼的一些時刻，會為了寫得更精采而刻意活得更「精采」一點？會不會因此而失去了某種「純真」，而使人生變得過度自覺？自覺到讀者的存在，或者應該說，是觀眾的存在？

前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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