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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蝴蝶谷 框框
小軒
我決定要換一副眼鏡，倒是頗費了思量。這次，我先問了Ｊ的意見，又請審美眼光銳利的Ｚ陪我一同四處挑選。在一個月之內，我們從地下街便宜的攤販逛到百貨公司高檔的專櫃，本以為試戴的類型會很廣泛，可以多方嘗試，然而終究跳脫不出自己預想的框框，只是徘徊在方圓之間。
根據專櫃店員的建議，如果臉型偏向圓形者，可以戴方框，反之如果像我一張國字臉，那最好戴個圓框平衡一下。Ｊ希望我能配一個方框的眼鏡，但是Ｚ卻認為，個性溫和的我，戴上圓框眼鏡比較適合。如果戴著方框眼鏡，看起來顯得嚴肅而且不好親近。
「你不會覺得不好親近嗎？」我用Ｚ的話問Ｊ。
「你需要多一點殺氣。」
我總被期待著成為某個樣子。方的，或圓的？自己卻看不出個端倪。主要還是在於自己對於時尚審美的眼光之遲鈍，這一點，Ｊ與Ｚ，意見一致。
曾有次難得與Ｊ一起逛服飾店，在店裡反覆穿梭試搭，Ｊ一路上霸氣地主導所有的服飾與配件，原本心想多多理解別人是怎麼挑選的，只可惜Ｊ只是一件一件拿給我換，在鏡子前，等著點頭搖頭：買了。不行。還不賴。換掉。我就像初出茅廬生澀的三流模特兒，在業主面前試圖展現足以稱職的風華。也虧得Ｊ的主導讓我在琳瑯滿目的物件商品中，失去自由卻得到了依靠。
偶然，Ｊ也問問我的意見：「你覺得這件怎麼樣？」「嗯……（我看不出怎麼樣），我覺得好像剛剛那一件顏色比較好（試著說點什麼吧）。」Ｊ皺起眉頭狐疑地眇了一眼：「這一件與剛剛那一件根本只是SIZE不一樣而已。」
好吧好吧，士為知己者死，我為悅己者容。
在眼鏡行裡，我每戴上一副覺得不錯的眼鏡，便要自拍即刻傳給Ｊ，等著他的回覆。平時習慣了已讀不回，如今倒是挺快地收到他給的建議。在那陣子，走在路上我都瞧著每個人眼鏡瞧瞧，看到不錯的，巴不得前去搭訕：先生，眼鏡可以借我戴看看嗎？
其實與Ｊ見面的時候，我們都很少戴眼鏡。他的近視比我深得多，偶爾戴上了厚重的眼鏡，看起來特別有一種陌生化的美感，一種難以言述的親切，或許是鏡片擋住了他單薄而銳利的眼神，總讓我很想好好擁抱相守的承諾。
我很喜歡你戴眼鏡的樣子。我很喜歡你胖一點的樣子。我很喜歡你聽我說心事。我很喜歡你陪我說說話。我很喜歡你。
有多少次，我靠在他的頭邊呢喃。
「但我不喜歡回應別人對我的期待。」Ｊ留下了這句話。
再次見面的時候，是分手後快一年了。衣櫃裡還是當初挑選的幾件襯衫與帽Ｔ，我還是沒有學會怎麼自己打扮自己。我依然戴著方框粗黑的眼鏡，當初配好時，Ｊ直誇說：「適合你，很文青。」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彼此之間有的重重誤會，最隔閡者，莫過於我誤以為了解他對我的誤解。可惜愛情啊，哪有什麼範疇或邏輯，那只是隨著時空的遷移而不斷流動湧現或沉潛伏隱。「其實當初，你把自己塞在一個框框裡太辛苦了。」Ｊ回想往事，給出結論。
「現在你可以勇敢做自己了。」
我的框框內起了濃濃的一層霧氣，Ｊ的樣子顯得有點遙遠又迷離。「那麼……」摘下眼鏡，我漫不經心地擦拭著鏡片，在吞吐欲言之際，他截斷了我的猶疑：「可惜了，沒有框框的你，已不是我當初深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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