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佳真
夜闌人靜時,胡先生獨自坐在病床上,想起他年邁的父母,不禁暗自落淚。
已屆知命之年的他,年輕的時候一個人獨自到台北打拼,但沒念過什麼書的胡先生四處找工作卻未曾如意,最終只能以開計程車維生。二十年來獨自生活,沒有結婚生子,住在簡陋的老舊公寓裡,養了幾隻小貓來陪伴他的單身生活。
近幾個月以來,胡先生發現自己排尿不太順暢,膀胱時常脹得很難受。剛開始胡先生以為是年紀長了使攝護腺腫大,一直沒有重視。不久後胡先生發現他的下肢竟也漸漸變得癱軟無力,來就診時他坐在輪椅上,幾乎已經無法行走。醫師診斷後告訴胡先生,他是因脊椎腫瘤壓迫到神經,進而造成膀胱無法排尿,但腫瘤腫大的程度大大增加了動刀的風險,因此建議胡先生暫以支持性療法來控制他的疾病。
某日走進胡先生的病房時,他告訴我他兒時家境貧困,年輕時的夢想是賺大錢,讓自己的雙親過富裕的生活。但如今生命已過了一半,回首過去的人生,別說是大富大貴,就連自己的經濟狀況都略顯拮据,幾十年來,每逢過年拿回家鄉給雙親的孝親費,父母也很少收。「哎,阿爸知影我賺沒多少,從來也不跟我拿錢。說起來我嘛真是足不孝,現在竟然得了癌症,連自己剩多少生命都不知道!」說罷,胡先生希望我趕快離開他的病房,他說他不想讓護理師看見他流淚的模樣。
歲月流轉,有些人的生命壯碩如樹、屹立挺拔,然而在醫院裡,我目睹了多數病者的生命卻是弱如枯草。青春與健康終會逐漸流逝,我想,護理之於病者,有如園丁之於花木,為每個羸弱的生命澆水灌溉。即使無法左右生命的生長或枯敗,身為護理的一份子,為這份使命盡己之力是每位護理人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