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萬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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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過得好嗎,撥了電話給你
語音信箱。想是我的號碼已經
送往手機記憶體的垃圾桶,別人捎來訊息
說:「他不想再看見你。」語氣甚是悲哀
是啊,我也不想。只是
又有什麼差別呢?我們給彼此的心裡都留了位置
眼睛閉上就會顯影:走過車站的天橋
來到遺世獨立的小鎮,年近八十的婆婆
問我們:「買肉泥嗎?」她瞇瞇眼
沒看見牽著的手鬆開,向她搖手
說謝謝。我們繼續往前走
途中,遇見各式各樣的野貓
有虎斑,有三花
有橘,有白,有黑。
我沒有對牠們動心,但是我一直記著婆婆賣的肉泥
很想在這裡留下些什麼。
那時候是四月,群山以低溫環抱著我們
憐憫的心情愈發強烈──
一隻孤獨的賓士貓,趴在老舊的屋簷
我回頭跟婆婆買了肉泥
幫牠取了名字:湯姆,小笨貓
縱然我一片真心,可你不會知道。
我伸出的手,究竟是不是甜美的食物
每一次試探,都是生死搏鬥──
我小心翼翼地把牠抱起
走,我們前往沒有其他遊客的地方
這趟旅程的最終目的地:容納黑暗的
巨大的隧道,彷彿世界與我們隔絕
你舉起手,輕輕比畫著
「這裡是山,稍稍往下看是
送往三貂嶺的基隆河,再往上
再往上越過了這裡,只有我們可以聽到海
拍打著無數的水波,順流而下
帶來幸福的回聲。」……天啊,湯姆
你聽見了嗎,這無人可訴說的心情,隱身於
短暫失明裡的饋贈:聲音。肌膚。一個吻。
我們與湯姆。我們與我們的貓。
這美好的當刻。
請容許我,現在睜開我的雙眼
把我們留在巨大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