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億偉
到現在,我還在適應鼻梁上這支多焦點眼鏡。
驗光師遞給我時,特別叮嚀配戴多焦點眼鏡要改變觀看習慣,某些角度頭得轉,看近得注視鏡片下方,尋找到對的焦點處。
但我眼球往下,仍常常找不到那正確處,還好視力還行,生活沒大影響,不過鏡片上有一處可看清楚,反倒給了生活驚喜,有時莫名頭一移,眼球對正,世界頓時一片光明,四周景物書本文字都跳出細節,放大了起來。
對我來說,寫小品文就像戴著一副多焦點眼鏡看世界。平時視覺帶點霧,但在某時某刻,會因為一個角度,把一切看清了。能看清的區域雖然小,但震撼卻可以那麼大。
有人說創作得維持一雙宏觀的眼,但寫小品文恰恰可以只在霧裡尋一朵花,細寫那花瓣、花蕊與氣味,任性地省略那花是在庭院或盆栽裡,或只是在路邊等著凋零。一切重點都在於那個看清的角度,那個自己突然與世界透徹的連結。那角度塑造小品文的樣子。
小品文說到底是一門老老實實的小生意,無須借貸過多故事與詩的資本,文字裡拋光一些事,說好一件事已足夠。小品文雖然字數少,但寫來一點不輕鬆,因為能掌握的範圍是那麼小,給人理解的時間又那麼短,在如此有限的篇幅裡,作者所要做的,是提高對生活的警惕,隨時迎接一個不經意的角度,抓準恰好落在那焦點裡的一切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