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昆樺
那天在睡夢中是因為想起了一則德國民間故事，醒來，早餐我決定去吃碗粿。
雖然不相信是真的，但德國這個民間故事可小心翼翼這麼說著：如果做惡夢的話，醒來時若空腹，可千萬別把惡夢說出來，不然惡夢會成真。
關於惡夢，感覺遠古德國民間似乎頗為在意，很認真要跟自然世界攤牌，討個解釋。因為還有另一個德國傳說說道：惡夢是因為有個小惡魔Alp惡作劇般蹲坐在胸口，幹的好事。我打開翻譯機，德語的惡夢這麼剛好就是Alptraum。小惡魔Alp三個字母坐在前頭領軍，這樣將惡夢Alptraum任性地直譯為小惡魔的夢，想來也是可以吧？不過人生在世所有惡夢，若都能怪到Alp頭上的話，那佛洛伊德傳下來的那張諮商心理師沙發，也得蒙塵。
可能也因而患上失業焦慮症的諮商心理師，想必也會對小惡魔Alp如何能讓惡夢成真的原因，開始有些在意了吧……據說Alp會化為霧氣從你的鼻子，進入你的身體，或許就這樣進入你的胃部，也說不定？當你醒來把話說出來時，Alp也被釋放出來，調皮搗蛋地把你的惡夢，在現實生活中敲敲打打實踐一番。
許多人睡覺時，喜歡把房間弄得漆黑一片，恐怕也是賭Alp視力可能不佳。只是不知道你睡覺時，可會說夢話、打鼾，Alp不知聽力如何？
但是我想，如果做的是一個好夢呢？那我們應該要趕快醒來，把它說出來吧？又或者假意安慰一下小惡魔，最近是不是病了，你可瘦弱了不少呀……
不知道你是惡夢比較多的人，還是美夢比較多的人呢？
不過，如果說出這個德國民間故事的那群代代相傳的人，集體來到了台灣早晨有著滿滿各式早餐店、攤販的街頭，也會對這裡的人，真的有那麼多惡夢要應付，而好奇不已吧！
不管惡夢不惡夢，總之早餐是幸福的。
每個人都會對某樣早餐情有獨鍾，對食物的偏愛，跟這輩子會愛上哪個人，一樣強求不得。惡夢的早餐藥方，想必會隨著不一樣的人，而有著不同的模樣。如果真要給那種足以對抗小惡魔Alp的幸福早餐一個模樣的話，我私心認定，就是碗粿了！
碗粿，一種存在於碗中的小宇宙。碗既是製作的容器，又是碗粿的家，發明碗粿的人，想必是個效率大師。坐在攤位前，你看捧在掌心的圓碗，完滿著一碗熱騰騰的碗粿，彷彿面對一罈酒甕，走入甕底就能知道整碗宇宙的心事。
小小鐵叉子挖進去的瞬間，你像是在探索碗的地形：碗壁、碗底，還有那Q彈滑嫩的米粿層，其中有著各店家所理解美味當有的風景：分切的滷蛋可為日月，其間或肉塊或肉燥，或油蔥或菜脯丁，各家蒜香甜鹹比重不一的醬油膏流淌其間，是為相伴的河流，同你探險今日宇宙的胸懷。
如果外帶的話，小吃攤會從蒸籠中，直接從瓷碗把碗粿挖出來，放在小餐盒。這時碗粿像白色山丘般，而我則似乎回到工業時代，從蒸汽火車一團蒸汽裊裊中，收到火車贈與的一顆心。只是我就算外帶，回家還是小心翼翼地，把碗粿倒扣回家裡的瓷碗。把碗粿安在家中瓷碗「恢復原狀」那一刻，我瞬間找到了住在我心裡，那個對探索甕底宇宙心事，有著強迫症的孩子。
雖然生活總難事事如意，美夢難逢，惡夢就怕成真。但生活還為睡起的你，保留一碗碗粿，留下一個重獲完滿可能的位置。若真做了惡夢，不妨拿起叉子，當做登山杖，爬上碗粿那軟Q燙口的山丘，看看風景；或者探入碗底，孵孵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