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于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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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擁有巨大的幸福
而不自知,那些因愛情而失眠的夜晚
我在阿達的分租套房
讀詩、聊天,然後睡著
阿達是個男同志
我們逛街的時候十指交扣
我說,「要不是你喜歡男的,
我就追你了。」而他說,
「噢我可憐的瑪麗安等待認領。」
我在那張床上睡得又深又沉
因為鬧鐘的奧義就是
每一次都按下再睡五分鐘
「每一次你都覺得下一次就是
真愛了不是嗎?」
五分鐘後我再次醒來,然後
再次睡著,那些日子我們談了
那麼多戀愛,唯一留下的就是
寫得愈來愈勤的詩不是嗎?
卻始終拿不了獎
後來我不寫詩了
阿達搬離台北回了老家
賣早餐,存錢好買台車
再更後來我們都出了書
談了以前想談的那種
很長的戀愛,見面要搭好久的火車
我們也開始承認
賺那些破錢是比寫詩更重要的事
打臉以前說「寫詩不能當飯吃/
但不寫詩/是不能吃飯的」那個少年
昨天失眠的時候,我打開哀居
看見我在阿達的床上睡得那麼熟、那麼熟
所以,阿達,讓我再寫一首詩
給你,那首詩的開頭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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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擁有巨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