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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陳雨航/昔日甜食

2016/08/30 06:00

圖◎郭鑒予

◎陳雨航 圖◎郭鑒予

那時候是在群山環繞的電廠宿舍,母親煮了什麼東西,倒在鋁製茶盤裡,放冷凝固了,用刀子斜切,一塊塊菱形的半透明的吃食便呈現在我們眼前。入口化之,微甜,好吃,母親稱這食物為Kanten。

成年以後,在城市偶會看到過穿街走巷賣麻糬的攤車,往往也賣和Kanten一樣的吃食,攤車的櫥櫃上寫著菜燕。它放在鋁碗裡,倒扣出來裝進透明塑膠袋交給顧客。中年始學日文,慢慢才知道Kanten的漢字是「寒天」,寒天與菜燕是一樣的嗎?Google看看,兩者跳出來的第一則完全一樣:洋菜。原來我吃的是洋菜凍。

洋菜凍是我記憶裡最早的吃食。母親會做這些零食,想來是她在學生時代學過,而更多的原因恐怕是為了我們這些小鬼。我們在山裡住了大約三年,印象裡只出去外面一次,平常日子都在不到十戶人家和一棟單身宿舍組成的區域裡活動。沒有商店,沒有小販,沒有零食,那就自己做吧。

餅乾罐與斷剪刀

離開山裡的電廠後,住在加禮宛的宿舍。記憶裡,宿舍區很廣,好幾次越過大片草叢和電桿堆中間的小徑,被派往住處另一端大門外的茅屋小店買放在玻璃罐裡的一塊塊爆米香或者五顏六色的糖球。宿舍這一端有個小門,但外頭比較荒涼,出入的人相對稀少。偶爾有臉上刺青的原住民婦女背著幼兒提著小芋頭進來與住家交換舊棉布衣褲,也有講河洛話的婦女肩挑蔬菜水果來叫賣,其中我現在還有印象的是紅心番石榴。

有一次,我跟隨母親出了那個小門,走了一段田邊小路,來到有竹林和樹木的幾戶人家,其中一戶有個自製煎餅的大爐子。回想起來,煎餅大概是一片擀過的麵片,略捲成橢圓筒狀,再切成一公分多寬,側看略像迴紋針形,進爐烘烤。先來後到排了一些時間,我們買到了一大包煎餅回家。

母親把煎餅收進一個用過的空餅乾罐,罐子是鐵皮製的,呈正方體,上面有個圓形蓋子。每天一回,母親會拿出來分配給我們兄妹。有一天,嘴饞的我,偷偷拿出了餅乾罐,沒注意母親是怎樣開箱的,我拿了縫紉機小抽屜裡的剪刀,用它的尖端去撬開蓋子。噹一聲,剪刀的一片利刃竟然應聲斷了約一公分。我嚇得趕快把餅乾罐和剪刀分別歸位。

剪刀毀損之事要過了一些日子母親使用縫紉機時才發現,沒人聯想到它與餅乾罐的關係。母親問了每一個人,當然沒人承認。嚴厲的父親那次居然輕描淡寫,只是歪著頭說:「奇怪,這日本製的剪刀怎麼這樣快就壞了?」

惜物時代,又用了些時候,大概是不順手罷,才重買了新的。有了新剪刀,壞掉的剪刀並未丟棄,父親將原來那支剩下的一個尖刃敲斷,這樣就成了一個平頭剪了,只是從此以後它淪落為剪鐵皮、木屐帶等等的粗用工具。之後,我們再搬了幾次家,住到鄉村家園,日常生活裡少不了房舍、籬笆、果棚菜架等等的修繕作業,我們有一個木頭提把的工具箱,大小鐵釘、蝴蝶門夾、公母螺絲、起子、老虎鉗等一應工具用品全收攏歸放在那裡,那支曾經晶亮的平頭剪也在裡頭。

一直到十幾年後我離開家,它都還在那裡,見證著我幼年時候的罪行。

飛碟餅與芝麻球

在鄉村家園,母親比較不忙心情好的日子,偶爾也會做些甜食。

現在稱做車輪餅,或者紅豆餅的,我們當時沒人這樣說,都只說是Manjū。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是日文漢字「饅頭」的發音,中文的饅頭不包內餡,日語的所謂饅頭是包餡的。那個時代,花蓮市內的Manjū攤子也很稀少,我只看過在公路局巴士的公賣局招呼站旁有一攤,大約是一個兩角三個五角的價錢。

我們家做的紅豆餅與外面賣的不一樣,因為工具不同。現在我們在街上看到的模具烤盤,它上面一、二十個圓形凹槽邊緣都是垂直下去的,這樣才能做出車輪形狀的成品。我們家那個模具應該不是紅豆餅專業用的,我懷疑它其實是一種我不知道用途的什麼工具,它長得像一個帶長柄的平底鍋,但鍋底多了三個呈品字形分布的凹槽,只是這凹槽並非垂直而是呈緩坡向下,有點像放醬油的小碟子。我們家做出來的紅豆餅因而長得有點像現在常看到的銅鑼燒,只是銅鑼燒的邊緣是開的,你可以看到它的內餡,我們家的餅邊緣則是封閉的,形狀像漫畫或電影裡的飛碟。

管它紅豆餅像什麼,有得吃就讓人高興了,問題出在烤盤。只有三個模子,要烤兩次才能做出三個餅,而等著吃的有七、八個人,這太為難了,母親也覺得太花時間,只做了兩回吧,那個飛碟餅工具便遭到束之高閣的命運。

不做飛碟餅,那就來做芝麻球吧。做芝麻球要用花生油炸,客家人將花生油說成「火油」,母親交給我一個空酒瓶說:「去買罐火油。」我走到大門對面那家退伍軍人開的小店說買火油,老闆接過瓶子戴起老花眼鏡從角落的缸裡酌滿了給我。回家把找錢還給母親,怎麼這麼便宜,她說,打開瓶口聞了聞,大驚失色,叫我給退回去。原來是小店老闆將火油了解成煤油。差點出事,我們家使用的「火油」這個詞彙便自然消失了。

將事先做好的芝麻球放入滾油的炒菜鍋去炸,很快就能起鍋,數量也夠分配,比紅豆餅好多了,如此做了多次。我們家是燒大灶的,炸芝麻球時,我常常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負責添柴火。一回,在油鍋裡翻滾的其中一顆芝麻球不知什麼原因突然炸開了,油飛濺了出來,剛好噴到我的臉上。波及的面積還不小,整個臉都花了,幸好沒噴到眼睛,傷好後也沒留下痕跡,只是那陣子在學校裡要回答老師和同學的詢問感到很煩,我一定是撒了什麼謊蒙混他們,畢竟為了芝麻球弄成這般模樣有失自尊吧。

這樣不安全,「毀容事件」之後,我們家從此不再炸芝麻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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