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社 一切皆徒勞

@藍苓

多數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安靜的生活。

早晨總是起得遲，屋裡靜悄悄的，家人老早上班上學去了。在爐上燒壺水，泡茶、泡即溶咖啡粉加牛奶，吃貝果或法國麵包佐奶油當早餐，規律沒有變化。我不想買咖啡機不想買麵包機，我討厭費事之物，不喜物品囤積，我喜歡極致的簡單與空白，生活講究容易失去自由。

鄰居太太邀約到她家做洛神花果醬，「很簡單好做的。」她說。我婉拒了，不想多花一分鐘在必要的家務之外，日常家務如同人生都是一場徒勞，卻不得不做，不得不活。那些自製點心、手工皂、種花種菜之類的賢良主婦嗜好，於我是另一個星球的事物。我只想坐在陽台上，望著遠山河流與天空飄移白雲，喝著冰啤酒，享受陽光與風的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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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睡前都讀書，讀愈來愈沒人看的文學書。一個作家說：喜歡文學的人性格傾向孤獨憂鬱。每周都會去逛書店買幾本書，也會專程繞道慘澹經營的獨立書店買書。很多人根本不讀書，一些喜歡讀書的人也不買書，去圖書館借就有了，不必多花錢。然而我會擔心有天這世界書店消失了，作家消失了，對我來說那就是末日。

同棟樓住著一個昔日知名歌手，朋友說歌手現在改唱佛曲，她都上youtube聽佛曲，讓最近受恐慌折磨的她，內心得到平靜，建議我也聽。然而我喜歡饒舌歌或搖滾，又吵又充滿髒話的那種，耳機開超大音量，讓樂聲重力撞擊耳膜，可以讓我發洩心中的怒意。

明明過著安靜的生活，心中卻老潛藏怒意，對很多事物不滿很有意見。比如看著名為「丈夫」的植物，放假時從早到晚都坐在電視機前進行光合作用，熱愛電視購物，反覆訂購再退貨是他的樂趣。不出門不運動不讀書，無話可說，冷眼旁觀，令人窒息的婚姻生活總使我發怒，讓我感到自我已經徹底死透了。

去爬近郊的山，往返的公車、山上觸目所及盡是老男人老女人，個個身強體健，精神飽滿，背著後背包，拄著登山杖，爬山泡溫泉，聲如洪鐘聊著彼此吃的養生保健品：十榖米、葡萄糖胺、益生菌、燕窩，聊著股票行情，聊著房地產。「到底是想活多老呢？是有多想活呢？」我在心裡問著，生之貪婪欲望令我不寒而慄，對我來說人生是場無期徒刑，而再過十年我卻也將跟他們一樣老。

很久沒當上班族，那種聽上司指揮交辦工作、小心翼翼伺候客戶、砲火四射的公司冗長會議，日日擠車通勤的朝九晚五日子，回不去了，老早遠遠脫節，其實也沒喜歡過。就這樣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在社會上沒有名片沒有位置的一枚閒人，一事無成的中年人，同時又再清楚不過自己有多耽溺目前的生活，無用之人是自我放逐的結果。

於是依然一個人安靜的生活，四處晃蕩，彷彿很自由哪裡都去得，有時又感到生活的綑綁束縛，其實最終哪裡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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