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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人生作業簿 是誰不正常?
@邱寶福
每天下午約莫五點左右，總有一位身著無袖圓領T恤、及膝短褲、頭戴棒球帽的阿伯，在家門前的小公園漫無目標的遊蕩，說他漫無目標似乎有點失禮，因為他還有一份重要的工作――倒垃圾。在等待倒垃圾的空檔，阿伯若是心情好便會哼著歌、演個短劇，自娛娛人，我樂於當個忠實聽(觀)眾，總是提著垃圾在一旁凝神傾聽。阿伯的音感其實不錯，但咬字不太清楚，有一次聽到關鍵字「浪奔…浪流…」，那是我唯一確定的曲目「上海灘」，正當我聽得入神，忽然阿伯雙腳一跪，兩手掌心朝上，貌似武俠片中萬佛朝宗的起手式，對著蒼天大喊：「吾皇萬歲萬萬歲(台語)！」之後便開始了他的歌仔戲短劇表演，這樣的荒誕行徑沒有造成太大的騷動，因為相同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大家早已司空見慣，我心想有一天阿伯若是突然好了起來變成一個正常人，那才是大新聞吧！
這個社區內除了阿伯之外，還有另外三個也不太正常，各有各的特色，一個成天搖著呼拉圈，笑嘻嘻地走來走去，呼拉圈永遠不會掉下來，我稱呼她為呼拉圈大嬸；另一個看到車子的後照鏡，就像有強迫症似的，會將其一一反折向後，我尊稱他為後照鏡終結者；第三個走路的姿勢超像「進擊的巨人」裡的那些巨人，他則是是我口中的小巨人。
這四個大家眼中的所謂不正常的人，可能是天生的，也許是基因裡多了一條染色體或大腦裡缺了某個零件造成了永遠的遺憾；可能是後天造成的，不知受到多大的刺激，是親人突然的不告而別、一時的鬼迷心竅積欠了一屁股賭債，抑或早已看破紅塵帶著亦癡亦傻的面具過生活反而更顯得自在。
對於他們來說，這或許是一種解脫，在紅塵俗世裡過著出世的生活，眼神常常是失焦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會有前世的記憶嗎？腦中一片混沌未明嗎？還是如同當年的孫臏裝瘋賣傻騙龐涓一樣，有更深的權謀埋藏在內心深處藉以逃避這人世間那難解的貪、嗔、癡、恨，我有時候也會有那樣的眼神，眼睛雖然盯著黑板，但失焦的目光卻將黑板上老師所寫的工整的板書扭曲變形成一團難解的符號，我的心神不知遁入第幾度空間去了，這樣的感覺很棒，可以「暫時」逃避現實，我知道我有這個能力隨時回到這個所謂正常人的空間，而他們呢？還在哪個虛空神遊呢？是不想回來還是找不到入口？
伴隨著貝多芬的曲子「給愛麗絲」，垃圾車來了，阿伯今天除了唱歌和演短劇之外，還在眾人面前臉不紅氣不喘地做了五十下伏地挺身，真的好強！我心中不由自主的喟嘆著。突然間我笑了出來，因為我想起曾經跟學生說過，如果有一天老師戴著棒球帽、穿著無袖圓領T恤、及膝短褲去上課，趕快跟教育局提報說我是不適任教師，因為老師可能瘋了！而我也在想，如果有一天阿伯改變裝扮，穿西裝、打領帶、穿皮鞋，就會變成正常人嗎？等到那一天我一定會再跟學生說：「你們看看電視上那些西裝革履的人是不是都瘋了，不然怎麼書讀這麼多，卻都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貪污、召妓、收回扣、賣黑心食品，這些事他們怎麼做得出來，我想他們一定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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